十一
西克莱觉得自己在山腰处敲过钟、看见那乌泱泱围上来的弟子们的一刻，脚底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了。
『提气，走直线，别紧张。』玄理传音入密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拎着他往前走，『到山门前，摇铃三声，迎贵客。』
从山腰下山不过十来分钟，西克莱却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小半年。他来时是从玄理的洞府来的，此时从后面看见阳关道巍峨的山门和一旁伫立的巨大石碑，心中仍觉得震撼，却也无暇去震撼了。他有些僵硬地摇动玄理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他手里的黑金铃铛，清越的声音响起，绵延不绝，山门随着三声铃响，缓缓敞开。
“师父、师伯、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西克莱喊出了玄理传音给他的话，同时一股大力压着他的腰托着他的胳膊，让他行了个标准的礼，“阳关道内门之字辈二弟子，携诸位同门在此恭候云宗主大驾！”
“哎呀，”一个轻快柔和的女声响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启呢，快抬起脸来给我瞧瞧，长得和我们小阿玉像不像？”
西克莱未见其人，先闻到了一缕仙境似的幽香。他有些发愣地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潋滟的明眸里。
“嗯……好像还真不太像，小启长得比阿玉更可爱呢。”面前广袖宽袍的美人姐姐如是说，“黑头发就很好，我最喜欢黑头发啦~真是的，怪不得阿金把你藏得那么好，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早些时候见了，我非得把你绑回桃花源玩几年不可！”
“云、云宗主谬赞……”
『切勿多言。』西克莱话说到一半就听见玄理的传音入密，『她不是在和你客套，云宗主不会客套。』
…不会客套？
所以，想把他抓走是真心的……吗？
“……”他身侧的玄理目不忍视地移开了目光。
“呀！光看到新欢，我都忘了还有小理了！小理宝贝今年元旦来不来桃花源呀？我带你去上海跨年好不好？”
“见过云宗主。恐怕不行，在下答应了元旦会陪掌门师伯的。”
“诶——你不是去年刚和阿枪吵架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和好了？真是的，我还想趁此机会把你拐走然后好好笑话一下他的~”
“……云宗主，在下惶恐，怎敢行那般大逆不道之事。自古以来只有师长教育徒弟，哪有小辈与师伯争吵的道理。”玄理直接行了个深礼，“可莫要再调笑侄儿了。”
“唔，小坏蛋，我看阿枪迟早被你骗得团团转。”云宗主说完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们了。莫再讲究那些多余的虚礼，一起去阳关道主殿喝一盅吧？”
墨尊只来得及和他们俩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去安顿那些随行而来的桃花源弟子了。西克莱看着他那身比自己身上还要繁复些的礼袍，不由得咋舌：“尊哥是怎么做到走那么快还不会把袍子掀得乱飞的……”
“要练哦，西可以后估计也会有这门课程呢。”
“那一定很困难……你们好厉害，是怎么记住那么多台词的……”
“也不需要刻意去记，长辈那样说几次，用心看，照猫画虎也就记住了。”玄理带着他来到了阳关道主峰的侧殿，殿内备好了两排西克莱这辈子只在古装电视剧里见过的小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盘碟碗筷，“我去拿些茶过来，你坐我和尊师兄中间。”
“好的。”
西克莱费了一番力气，才在面前的蒲团上成功坐下而没有弄乱袍子。还没等他开始好奇打量面前的漆器，就有三个白衣人从门口进来了，陆续坐到了他们对面的位置上。
“桃源白子敬。”三人中为首的那位俊朗温润的高个子少年朝他行了一礼，“你好，小启。”
西克莱一愣，顿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您是在叫我？”
对方也一愣：“啊，抱歉，多年前听师父提过一句，藏金师叔给外甥取名乌之启。原来没用这个名字吗？是在下唐突了。”
西克莱正不知如何接这句话，玄理便已拿了茶碗回来，搁到白子敬面前：“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白子敬说，“好久不见，之理，在英国还习惯吗？”
“不守规矩的白痴很多就是了。”玄理道，“子明，你还是要九天流香？”
“我还是对鬼佬没什么好感，你既然不适应，那不如就回来。”次座上的少年道，“九天流香就好，谢谢。”他接过茶，朝着自己正对面的西克莱举了下杯：“在下桃源穆子明，你好。”
这位穆子明剑眉星目，周身带着股凌厉挺拔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好像也没期待西克莱回他什么，转而继续和玄理说话：“藏刃师叔给国家当了外交官，没几年就领了个法国的女朋友回来；藏玉师叔当初好像也只是去给英国魔法学校的重建当志愿者吧？玄之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专心学业比较好。”
“多谢子明提醒，我会注意的。”
末席的人吹了声口哨，举起面前的茶杯朝着西克莱随手一晃：“我是云子规，你好你好——请问怎么称呼呀？”
“Sickeler，”西克莱说，“原本是Sickeliar，但是名字里带个liar有点奇怪，最后真正登记的时候就变成Sickeler了。”
“我们一般叫Sickle，我觉得还挺可爱的。”玄理端着托盘来到了西克莱这边，“古树红还是老白茶？”
“红茶就好，谢谢。”
“没事没事，这世上也不是没人叫Lawliet嘛，用单词组成的名字没准在英语里很常见呢。”云子规撑着脸颊笑道，“哎，所以西可比之理哥哥大，我还是最小的……什么时候能有可爱的小师妹呢？我们这辈是怎么回事啊，真是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女孩子反而越来越少了……”
“我不是很能理解藏金师叔的做法，为什么不把你留在阳关道培养。”穆子明道，“名字也随着那些鬼佬这样起……这算什么？真要随着鬼佬，那不如就别回来，这么多年桃阳会没你在也不是开不起来——”
白子敬茶碗一搁：“子明。”
“哎呀明师兄！我们同辈的第一次聚在一起诶！别再信口胡说你那些扫兴话了，乖哈——”云子规赶紧在他面前挥手，“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不就来了么，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你叫我。”墨尊提着袍角跨过门槛进殿，“怎么都没要菜？等我呢？”
“刚坐下，我连茶都没给大伙添齐呢，谁等你啊。”玄理把自己案上的东西都摆好，才端着托盘起身，“今年阳桃会，子规也上场比赛么？”
“我就不参加了吧，没筑基上什么场啊，怪丢人的。”云子规说，“尊哥哥，我正想问呢！阳关道这回找到的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呀？”
“女孩子，这回刚测出来是乌家血脉。她父母舍不得孩子，给钱都不换，说想养她到五岁再正式入学，前百年还是与家里正常联系，只把阳关道当成寄宿学校。这种要求太简单了，我们肯定同意呀。”墨尊在西克莱旁边坐下，“哎，果子理！去帮我拿个勺子来！今天听说后厨炖了乌鱼蛋汤！”
“好事情。”穆子明说，“可有取名？”
“藏金师叔说，便叫她‘乌之晓’，我觉得很好听。”
“的确好听。”云子规笑道，“敬对尊，规对理，明对晓……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藏金师叔的大弟子了吧？”
“……”墨尊皱了皱眉，“就算是按顺序，明对的也应该是启，别把你二师兄说成师弟了。果子理！你搁后面干嘛呢！他们主殿早开饭了！你师父都陪云宗主喝过一盅了！赶紧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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