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乌家一脉有了新的弟子。
新的弟子会是乌藏金的首徒。
乌藏金之所以假期接他回来就出门，也是因为这个。
没人和他说过。
没人向他提过。
“莫催，这不就来了。”玄理在西克莱旁边的末席上坐下，“菜单还是在盘子下面，诸位自便。”
“我要油焖大虾，回锅肉，木樨肉再加个西红柿炒鸡蛋，汤配乌鱼蛋汤。”墨尊对着盘子说，“我好久没吃食堂做的西红柿炒蛋了，食堂做的那个是甜的，很合我口味。”
他面前的几个盘子里立刻依次出现了刚才说过的菜。玄理想了想，对着盘子说：“京酱肉丝，猪肉炖宽粉，蟹黄蛋羹，素菜要蒜薹炒肉，汤配飞龙汤，非常感谢。”
“即使来了好几次，我还是要感慨北方人的餐桌，能不能吃点青菜啊朋友们。”云子规说，“我要辣子鸡，龙井虾仁，糖醋鲤鱼，素菜要炒青菜，汤的话……就选松茸汤好了，谢谢呀。”
“你这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跳……”
“我能吃辣能吃甜，能吃海鲜能吃菜，像我这种从来不挑食的好孩子就是要什么都吃嘛。”云子规撒娇似的往旁边的穆子明身上赖，被他师兄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啊，话说之理哥哥，咱们今晚怎么住？西可在阳关道有洞府吗？”
“西可住我那儿。”玄理道，“子明和子规去年不也是住尊师兄那里么？”
“是啊，毕竟我那边客房里有两张床嘛。”墨尊说。
“那么，我还是去之理那边住？”一旁的白子敬柔和地问。
“好啊，不过今天可能得委屈你陪我去桃林别苑住了，西可和我们的朋友住在主宅。”玄理说，“毕竟西可虽然只是暂住，但一宅一主也是规矩，我一个做师弟的，还是得给师兄让出来才行。”
西克莱虽然对这些弯弯绕绕反应迟钝，却也听得出来，墨尊和玄理一个明里一个暗里，都在替他撑腰。他心里感动，又觉得自己实在嘴笨，这会儿多言只怕说错，只好闷不作声地继续吃饭。
“如此甚好，我早就觉得你那桃林别有雅趣，这回倒是借着乌师弟的光，能同你在那里烹茶赏花了。”白子敬温声道，“若不是之理还不到年纪，真想在你那儿埋壶酒，等上两年便可月下同酌。”
“敬兄离冠礼也差好些年呢，君澜师叔难道还许你喝酒不成？”
“哈哈，再过两年好歹也在法律上成年了，小酌一口，师父不会怪的。”白子敬道，“只可惜等我冠礼时，之理喝不到我的加冠酒了。”
“敬师兄，这里本来就没人能在你冠礼的时候喝酒，就你年纪最大。”穆子明说。
“…明师兄，咱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云子规颇有点无语，“不过没关系，师父她老人家在桃花源后山埋了不少好酒，等到敬师兄冠礼时我就去偷几坛来，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穆子明转向了他：“你敢去偷酒喝，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你是真的好凶啊明师兄！……尊哥哥救救我！今晚我不想和他一个房间睡！”
……
用过晚饭，已经不早了。墨尊去了一趟主殿，回来说云宗主和几位藏字辈的长老们还要继续闲聊，让他们自行安排。白子敬和玄之理在一旁说着话儿，云子规起来时撞到了脚，哭丧着脸甩着宽袍大袖往墨尊身上扑，西克莱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身边站了穆子明。
蒲团上要么是盘腿、要么是跪坐，西克莱怕弄乱衣服，一直是跪坐着，这会儿腿麻到站不起来。穆子明大约也是看出了这点，朝他伸出手。
“…谢谢。”西克莱犹豫了一下，还是被他扶了起来。
他有点紧张地想找玄理和墨尊，才发现墨尊已经牵着云子规出门了；而玄理对上他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也带着白子敬走了。
诶？诶？？……
西克莱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而穆子明似乎也默认了要和他一道出门下山一般，站在旁边等他的脚麻缓解。
“哪年生的？修为如何了？”
“04年的，去年刚引气入体……”
“去年？！”
西克莱最怕这种突然抬高的声音了，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才小声答道：“是、是的，去年。”
“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还能剥了你的皮不成？”穆子明皱眉，“畏畏缩缩……藏金师叔便是这样教你的？把腰板给我直起来！”
西克莱吓得宛如被戒尺敲了背，僵硬地挺直了腰。穆子明目光凌厉地将他上下扫过几遍：“完全没在山里生活过，完全没上过礼仪课……藏金师叔当年要带你离开阳关道，穆家便极力反对。究竟为何不留在阳关道好好求学？”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灵根，留下来也没用啊。”西克莱小声说。
“瞎说。”穆子明道，“你是藏玉师叔的儿子，怎么会没有仙根？”
西克莱觉得有点气懑：“为什么不行？玄理和我一样是巫师道士混血，他能两边都用，我凭什么不能只继承一边？你若是不信，大不了自己看看。”
“求之不得，感谢信任。”穆子明倒是爽快，直接抓过了他的手腕。
西克莱从他的灵气钻进自己经脉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不，不是不想让他探灵根，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实在是太痛了！！玄理给他强开经脉时也不过就是拿空气刀割开，这个穆子明纯粹是、纯粹是……
他痛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倒在地，撑着身后的柱子，冷汗涔涔，而那股一路火花带闪电不断爆裂着深入的灵力仿佛要把他的经脉全都电焦一般高歌猛进，直冲进他的丹田里绕着那羸弱的水灵根转了一圈。等到穆子明终于撤出时，西克莱已经痛到浑身瘫软连个声都发不出来，感觉自己肚子里的水灵气都他妈要被解成氢气和氧气了。
“你很能忍疼。”穆子明说，“不是天生仙根，经脉要更薄些……把这个吃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倒出一丸丹药塞进西克莱的舌头底下，“我就说鬼佬没什么好东西，居然连天生仙根的血脉都能混……”
西克莱刚想说什么就被噎住了，简直有点惊悚地被他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扛到背上：“那个，不用背我，我自己能走！……”
“免了。腿麻了又肚子疼，修为不高脚步虚浮，下山快几步就会滚下去，我背你比等你快。”穆子明道，“走吧，玄之理的洞府我认得，直接送你过去。”
“……”西克莱趴在他背上，发现那一丝不苟的发髻被蹭散了些。微风吹过发丝，带出典雅的花香。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花，但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我无所谓。我们相差不大，叫名字也合理，所以随你。”穆子明淡淡地道，“反倒是你。我发不出你名字那个音，也懒得学，你想个称呼给我。”
“诶？我觉得Sickle还挺好读的……”
“我不觉得自己需要人间的学历，所以只挑了自己喜欢的学科。反正桃花源和阳关道都一样，有仙法辅修物理化学，没有仙法辅修英语，那我何必要学。”
“那……要不你就叫我乌之启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用这个名字，抱歉……”
“不必。我讨厌鬼佬，但我敬佩意志坚定之人。你能强行打通经脉生出灵根，已经说明了你足够努力，先天的事情，不能怪你。藏金师叔把你送去他们的魔法学校也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本领，我可以理解。”穆子明道，“想来让你改名也是有原因的，那便再看。实不相瞒，穆家之前因为这些事，对乌家颇有不满。”
“…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多事，我连去英国都是突然之间决定的，更不清楚魔法或者仙法这些东西……直到我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西克莱小声说。
“玄之理会去英国陪你也有帮忙平衡乌家的原因在，只是反而让有些人连同他一起不信任了。但平衡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结果，长远来看，这一步棋并没有下错。”穆子明说，“我注意到你是水灵根，或许就是强行开灵根导致的，因为你是真的没有天生仙根……说到底阳关道的水灵根本就稀少，我已经记下你的经脉状况，明日去宗主那里给你讨一本水系仙法的秘籍来。”
“！真的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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