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闻瑾的状况并没有好转，CT影像显示她的肺部有大片无法穿透的白色区域，意味着严重的病变破坏，是重症肺炎。
当得知要办理住院在医院接受抗菌药物治疗时，闻瑾还有些抗拒：“马上要月考了……”可是身上表现出愈来愈严重的症状使她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立场。咳嗽，胸痛，晚上睡着时会突然感到呼吸困难，需要用病床上方挂着的吸氧器缓缓。
闻瑾还有发烧的症状，辅助退烧的药物也一并用上，住院的第一个晚上，妈妈上半夜要去值班，知瑜留下来守着姐姐。折腾了很久，半小时前闻瑾才慢慢沉入睡眠，从她苍白的睡颜能看出，梦境里必然不是美好的景象。
即使如此，这样的睡眠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闻瑾就猛烈咳嗽着醒来，知瑜连忙垫好枕头扶她坐起，又递上纸巾和水杯。余光一瞥，纸上似乎有深红的颜色。知瑜的心抽痛起来。物理意义上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无法缓解的疼痛一圈圈荡漾开来。所幸大半张脸都掩在口罩后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样。突然乱掉，沉重起来的呼吸也一并隐藏。
等这波咳嗽平息，闻瑾紧紧皱着眉头再次躺下，知瑜伸手握住姐姐露在被单外冰凉的手，一抹温润的色彩晃了她的眼。
“是开过光的。希望能保佑你平安。”晏清清透的眼眸和温柔的话语一起涌进脑海。知瑜盯着那串白玉菩提根的手链呆愣半晌，随后退下手链，轻轻绕到闻瑾手腕上。素净的白玉牌擦过床边护栏发出叮一声轻响。无饰，无事，希望它真的可以替你挡下灾祸，保你平安，姐姐。
知瑜从不安稳的短眠中醒来，直起身揉揉眼，肩上的外套随即滑落，妈妈在身旁眼疾手快扶住。醒转以后知瑜睡不着了，两人坐在病床边，默默无言。妈妈突然轻声说起一件往事：“我记得你6岁那年走丢过一次。是在一个很冷的冬夜。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当时姐姐也跟着我一起找。那天你们两个难得没有腻在一起。可能也正是因为没有腻在一起，我才会弄丢你。有一瞬间我感觉手脚冰凉头脑空白，我无法思考还能去哪里找你，也无法想象你会真的突然消失。最后还是姐姐在你们其中一个秘密基地里找到你。从那之后，我想，尽管给与你们同样的宠爱，我大概还是更担心妹妹一些。毕竟你走失时那种巨大的心慌和内疚几乎可以说是我这辈子不愿再尝试的体验。我在想，我是否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忽略了阿瑾太多？”
妈妈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俯下身将脸埋进掌心。知瑜搂住妈妈的肩膀，像小时候被妈妈哄着睡觉一样，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肩膀。“会没事的，妈妈。”
虽然是很小时候的事，但是知瑜记得那个夜晚。那天为什么没有黏在一起，其实也是扮演游戏的一环。只是扮演妹妹的闻瑾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因为太久没被找到等得无聊睡着了。而扮演姐姐的知瑜在家安静看了一下午画册并不知道闻瑾去了哪里疯玩。
画册里，风雪世界中永不凋零的水晶玫瑰，比想象中更脆弱易碎。
不过没关系，也有比想象中更坚韧可靠的存在会守护在它身旁。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敲响，晏清丢下笔起身，虽然不用抢食堂，但是早点出去能节省更多时间，老妈应该已经带着饭盒守在校门外了。今天断断续续下了一天雨，晏清伸手探出窗外，确认外面还在飘雨点，捡起扔在课桌旁的雨伞。走下二层楼梯时一个熟悉的背影撞入眼帘。
“嗨。”
知瑜回头看向出现在自己右后方的晏清，稍稍一愣旋即笑着回应招呼。
晏清任由左手继续搭在对方肩上，“今天不去医院了？”她偏头打量身边这位的脸蛋儿，脸色好一些，只是眼底有些青肿。
“嗯，姐姐已经出院了，恢复得还可以，在家里静养几天就能回学校了。”知瑜垂眸看着脚下的路面，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安心和欣喜。
“那就好。”晏清顿了顿，也不便多问什么，换了话题，“去食堂吃饭？”
“嗯。那你还是，妈妈送晚饭过来？”
晏清点点头，迈出教学楼之前撑开伞，伸手：“我送你一段儿吧。”
知瑜握住，手上微凉潮湿的水汽在温暖的教室里蒸干，留下干爽光滑的触觉。尽管手腕裸露的时间只有短暂几秒，晏清还是捕捉到那一截空白：“手链怎么没带？”意识到自己话语中严肃的质问口吻，晏清赶紧补了一句：“前几天看你一直戴着。”其实是从收到这条手链以来一直戴着。
知瑜本想好好解释，又担心晏清生气或难过，想着自己再买一条戴上，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那天姐姐醒过来时也注意到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知瑜解释说是朋友送给她的，她觉得姐姐更需要，想给姐姐戴着祈求平安顺遂。闻瑾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我是不介意你借花献佛啦，但是对那位朋友不好吧？”“没事我会再买一条蒙混……代替的。”后面又听闻是晏清送的，想着平时关系都很亲密，没有忍心再折煞妹妹好意，但还是不忘提醒：“记得好好给人家回礼哦，预算不够的话我可以一起分担。”知瑜忙不迭点头。
见知瑜卡壳，晏清投来困惑的目光。知瑜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啊，今天早上出门前洗手来着，应该是忘在卫生间了，不好意思。”
“没事呀，你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不戴。”晏清揉揉对方的脑袋。
知瑜急忙抬头：“没有不喜欢！”
“好好。”晏清眉眼弯弯，笑着安抚。
完蛋，知瑜想，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吃完晚饭知瑜回到座位上写题。去得有些晚，排队打饭菜又要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去小卖部买面包和饮料。想过去学校后门吃点什么，但这个时候辗转过去吃完再回到教室，总觉得很浪费时间。不过比起节省时间学习，知瑜更多是因为不喜欢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里面近乎满员大家各自热闹的样子。
湿气混着轻微泥土腥气还有更浓郁的洗发露香味，有人风风火火坐到知瑜身边。
“又淋雨了？”知瑜翻过一页试卷的间隙转头看看湿漉漉的同桌。
“嗯。”周涵满不在意地甩甩头，知瑜下意识拿起试卷挡在两人之间。
“真的有水珠诶，好厉害。”
“是啊，像狗一样。”
周涵瞪她一眼。知瑜气定神闲抽出纸巾擦水，顺便给了周涵一张。周涵接过，将头发和脸擦个遍。
“你那是什么眼神？”
“无事。只是想起某篇语文阅读里的人物，在火车上接过热毛巾从头到脚擦个遍最后还擦了鼻毛……”
“闭嘴。还不是你太小气。”
知瑜又递过去一张，没有看她：“就算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你也不用天天淋雨来证明吧？最近是雨季。”秋雨连绵，断断续续下了两周，而周涵几乎天天**地来上学，这样没有感冒也算是奇迹了。想到上周看护姐姐的经历，知瑜想提醒对方不要生病，话到嘴边却变成：“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劝你不要尝试。”
周涵拿着纸巾乱抹的手停下，定定看向知瑜。
“干什么？你现在的眼神很恶心诶。”
“你是在关心我？很担心我会生病感冒是不是？你是不是暗恋我？”
“现在是春天吗，你怎么在发情？”
周涵咯咯笑着去抱知瑜，浑身湿漉漉的往知瑜身上蹭，知瑜抬起胳膊肘往外推，抵挡着对方亲密的攻势。摸到对方浸湿大半的后背，皱起眉头：“把外套脱下来吧。怎么这么喜欢淋雨，要不我送你一把伞？”
周涵摇头：“小雨不用撑伞，大雨撑伞没用。”
“懒得跟你贫。晚上放学打我的伞回去。”
“那我干脆跟你一起走好了。”
“我们不顺路的呀笨蛋。”
“那我回你家好了。”
一直很轻松的气氛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掐断，知瑜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涵疑惑挑眉。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情绪继续蔓延，也阻断了周涵的言语。良久，她露出笑容：“大学霸，是不是脑子很好的人，眼光都很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