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琛阖上书卷,起身时,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微风。
他走进里间,脚步声刻意放得很轻。
只见林清晏正俯着身,大半个身体都探入了那张老旧木床之下,只留下一截窄得过分的腰肢和因用力而挺翘的臀部。
腰肢因用力而深深下陷,窄得惊人,承载着上方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的背脊。要命的是,那件半旧的袍子显然并不十分合身,或者说,是这个过于用力的姿势让它失了分寸。衣摆向上滑去,沿着紧收的腰线,堪堪地,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细腻的后腰皮肤。布料之下,是少年人独有的、柔韧而富有生命力的肌理。
那片白,在周遭黯淡陈旧的背景里,像阴霾天幕下陡然从云缝中泄漏的一抹冷月清辉,纯粹,晃眼,带着一种无声的、近乎挑衅的诱惑力,直直撞入魏琛的眼底。
魏琛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他日日读圣贤书,知何为礼义廉耻,“非礼勿视”四个字更是如同悬顶之剑。可此刻,他的目光却像是被那片晃眼的白黏住了,挣不脱,也移不开。
那腰线收束得极紧,仿佛单手便能彻底掌控,再往下,则勾勒出一道柔韧又充满力量感的弧度,隐没在略显凌乱的衣袍之下,引人遐想,指尖都因这隐秘的刺激而微微发麻。
“阿琛,是你吗?”
林清晏闷闷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带着因姿势而产生的细微喘息,尾音里还夹杂着因焦急而生出的微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像最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地搔刮在魏琛的耳膜上,也搔在他已然躁动不安的心尖。
魏琛猛地回神,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试图咽下那突如其来的干渴。
“快、快来帮帮我,我的玉佩掉进去了。”
“嗯。”
魏琛应了一声,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竟比平时要沙哑低沉几分。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片白皙上撕扯下来,走到床边,也跟着俯下身。
床下的空间狭小、昏暗,积着一层经年累月的薄灰,散发出尘土和木头腐朽的沉闷气味。然而,在这沉闷之中,一股更鲜明的气息却霸道地侵占了魏琛的感官。一股淡淡的、混杂着皂角清香与林清晏身上独有的、因活动而微微出汗后散发出的温热体香,瞬间将他包裹。
这味道,比书院里任何名贵的熏香,都更让他心神摇曳。
“在哪边?”他问,声音因为刻意压制而显得有些紧绷。
“好像……滚到最里面去了。”林清晏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为了给魏琛指明方向,稍稍侧过头,温热的、带着潮湿气息的呼吸便毫无预警地拂过魏琛的耳廓与颈侧皮肤,带来一阵细微而持久的麻痒,“那是……恒哥说,要给我当聘礼的。”
“魏恒”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魏琛沸腾的血液。他眼神倏地暗了下去,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对已故兄长的愧疚,有对这份“名分”的烦躁,更有一种被提醒了现实后产生的、近乎叛逆的阴暗念头。
他伸长手臂,向更深、更暗处探去。两人的手臂不可避免地在逼仄的空间里碰到了一起。林清晏的手臂清瘦,皮肤细腻得像江南上好的绸缎,触手处却是一片微凉。而魏琛的,却是少年人特有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结实。
这冰与火的触碰让林清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彻底放松下来,那份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让他甚至主动往魏琛这边挪了挪,好让出身形更长的少年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魏琛的动作,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清晏温软的胸膛,正毫无防备地贴着他的后背。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那若有若无的触感,那因呼吸而带来的轻微起伏,比任何明火都更灼人。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找到了。”终于,他的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温润的玉石。
他将那枚只雕着简单祥云纹的旧玉佩拿了出来,递到林清晏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微凉的手心。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林清晏的脸上绽开一个纯然的、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紧紧握着玉佩,另一只手却习惯性地抓住了魏琛的手腕,借力从床下出来。
“谢谢你,阿琛。”他仰起脸笑着,额角沾了一点灰尘,几缕墨发也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长长的睫毛在昏暗中像蝶翼般颤动。
“……不客气,嫂嫂。”
魏琛看着他脸上干净的笑容,心中那份阴暗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只能死死地压了回去,深埋于不见天日的土壤之下。
从床下出来,林清晏仔细地将那枚玉佩收好,放回了贴身的荷包里。他摸索着坐到桌边,指尖轻轻拂过桌上几只尚未干透的泥人。一只慵懒蹲伏的猫,一只振翅欲飞的雀儿,还有一只低头悠然梳理羽毛的白鹅。虽无色彩,但那生动的形态,灵巧的细节,已足以让人惊叹于他双巧手赋予泥土的灵魂。
“可惜了,颜色还没上。”林清晏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向魏琛的方向,“阿琛,你明日要去县城吗?”
“嗯,要去书院。”魏琛的声音依旧有些紧,他站在原地,努力平复着尚未平息的心跳。目光却无法从林清晏被昏黄光线柔和了的侧影上移开。
“那帮我把这些泥人带去‘百巧阁’吧”林清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上个月送去的那批,掌柜的说卖得很好。镇上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尤其喜欢,一下子买走了十只呢。”
随即,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敛起,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只是没有恒哥帮我上色,现下只能得一半的价钱了。只是我……我看不见,染坏了反倒不美。”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脸,那双蒙着水色烟岚的眸子“看”着魏琛的方向,在从窗棂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晚霞余晖中,那琥珀色的瞳仁像两汪微微晃动的、醉人的蜜糖,“阿琛,你会画画吗?”
这个问题让魏琛的心猛地一跳。他当然会,读书人六艺,绘画是基本功。
“会一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太好了!”林清晏笑了起来,浅浅的酒窝里盛满了摇曳的烛光与霞彩,那汪蜜糖般的眼瞳注视得久了,竟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阿琛,你能不能……帮帮我?”
当然,这张嘴巴提出的要求真的有人能拒绝吗?
“……好。”魏琛听到自己喑哑的回应,“嫂嫂教我。”
林清晏见他答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摸索着走到墙角的旧木柜前,踮起脚,从柜子顶层取出了一个略显沉重的木盒子。他抱着盒子走回桌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套有些年头的绘画颜料,几支用旧了的毛笔,以及调色用的浅碟。
“这是我以前用的,你看看还能不能用。”他将东西递到魏琛面前。
魏琛上前,打开颜料盒。里面是些基础的矿物颜料,赭石,石青,藤黄,朱砂……色泽依旧浓郁,但因许久未用,有些已经干涸板结。他取来清水,用指尖蘸了,一点点在色块上耐心地研磨、化开。
“我想给那只雀儿上色。”林清晏的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我想让它的羽毛是翠绿的,像雨后的竹叶。”
魏琛调好了翠绿的颜色,将笔递给他。林清晏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不知道雀儿的眼睛具体在哪里,翅膀的羽毛该从哪里铺展,尾巴又该渲染多长……阿琛,你握着我的手,好不好?”
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几乎透明,指节纤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只是指腹和虎口处有着长期揉捏黏土留下的、薄薄的茧子。
魏琛近乎虔诚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片微凉。
“笔拿好了。”魏琛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将那支饱蘸了翠绿颜料的毛笔,轻轻塞入林清晏的指间,然后,用自己的右手,将林清晏的手整个包裹、握住。
林清晏的手清瘦,温顺地躺在他的掌心。而魏琛的手掌宽大,指骨分明,因常年握笔和偶尔帮忙农活而带着薄茧,温热而有力。
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一个冰凉,一个滚烫。
“眼睛……在这里。”魏琛引导着他的手,将笔尖稳稳地点在了泥雀那绿豆大小的眼睛位置上。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几乎是贴着林清晏的耳畔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
“嗯。”林清晏轻轻地应了一声,他顺从地跟着魏琛的力道移动手腕,身体也因为专注而不自觉地更向魏琛靠拢。魏琛甚至能闻到他发间散发出的、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
“翅膀……羽毛从这里开始,和身体连接的地方,一层层地铺染开……”魏琛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感觉自己不是画鸟,而是在进行一场无比虔诚又私心满满的仪式。他握着他名义上的嫂嫂的手,触碰着他亲手捏出的造物,他们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缠不清。
林清晏看不见,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能感觉到魏琛掌心的薄茧,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引导自己落笔时,那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阿琛,”他忽然轻声开口,带着纯粹的关切,“你今日在书院……课业很重么?若是乏了,便先歇着吧,不急在这一时的。”
笔尖一滑,一滴翠绿的颜料,落在了林清晏的手背上。雪中一点翠,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靡丽。
魏琛猛地松开手,仓皇后退了一步,声音嘶哑:“……我,我不小心伤了手,天色已晚,光线昏沉,现在怕是调色不正,染坏了嫂嫂的心血。明日…明日我再来吧。”
“严重吗?可上过药了?”林清晏紧张地抿了抿唇,清透的双眼睁得圆圆的,放下笔轻点着魏琛的手,温热的呼吸爬上腕部。
魏琛说不出话,他只想尝尝林清晏的呼吸。
那微凉的、带着颜料清苦气息的指尖,眼看就要摸索到魏琛因紧绷而微微起伏的腹部。
“小伤而已,上过药了。嫂嫂……早点歇息吧。”
林清晏坐在原地,有些困惑地抬起那只被松开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布帛下伤口不平的触感。他擦去手背上那片被魏琛蹭上的、微凉湿润的颜料痕迹,摸了摸桌上那只尚未上色的小猫头,解下外裳,向床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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