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何妘松了口气,见孙皎一头雾水,将她拉起来,小声道,“待会和你解释。”
萧楠只当没看到,继续喝茶。
“楠儿不生气了?”孙皎凑过来,跪坐在萧楠身侧,晃了晃她的衣角,萧楠放下茶杯,刚抬起手,孙皎便抱住她的腿,额头抵在裙摆上,闷闷开口,“我去给陆侧夫赔罪。”
萧楠的手顿住,孙皎性子矜傲,向来对陆氏颇有微词,如此已是难得服软,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日后莫在明前叫我小字了,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冷冰冰四个字甩出来,孙皎身子一僵,不同刚才耍痴卖乖的玩笑,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却硬是没吭声。
孙皎、何妘是七殿下的伴读,甚至孙皎的姐姐是太女伴读,她家世显赫,被宠得肆无忌惮,这样的性子本来根本不会成为皇女的伴读。
可就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她和萧楠意外撞见,竟然格外投缘,回来硬是狠下心痛改前非,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
何妘和萧楠,都是她心中珍之重之的好友,而萧楠刚才,好像一下子将她推开,用君臣之宜,抹去了她们的情分。
只是因为一个男子?
孙皎别过脸,她是没吃过苦头,可她敢作敢当、无惧受罚,唯独因此事伤了与萧楠的情分让她无法接受,心沉了又沉,她松开萧楠,一言不发。
萧楠指尖碾了碾凌乱的衣摆,到底没出声,气氛僵持下来,俩人都不再开口。
一个刚刚冒出来的陆氏自然抵不上自幼情分,但殿下的夫郎不容挑衅,所以在那个房间,众人不约而同遣散随侍,除了殿下没人知道“冒犯”是何等地步,而在这个书房里,所有的惩戒也在暗下,没人知道具体如何。
殿下看在孙皎的面子上诸多纵容,可孙皎看不明白,何妘站在一边一时不知道怎么提醒孙皎,只好无奈看着。
萧楠从来没有怀疑孙皎的用心,但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接着偏袒下去,只当给她一个教训。
抬眼看去,何妘走近倾身,萧楠却没开口,指了指孙皎,干脆起身离开。
“咯吱——”
门被闭上,她走得毫不留情,孙皎终是忍不住,抬起头,泛红的眸子隐忍又水润,似乎要落下泪来。
“妘儿.....”她哑着嗓子,平生第一次受这种委屈,何妘也拿她没办法,将她拉起来,被她拦腰抱住,胸口隐隐有些热意,无奈地拍拍她的背,轻哄,“别哭,殿下还是疼你的。”
孙皎有气无力地抬眼看她。
“且不说此时的轻拿轻放,便是妻夫,人前也断然没有亲昵叫小字的道理,”何妘耐心解释,随后慢吞吞补充:“再则,你这么叫,别人也跟着学,平白让她们占了便宜。”
时下贵族女子十六及笄后取字,之后便可娶夫纳侍,同辈也多以字相称,取字前则多按家中排行或以娘子相称,像楠儿,皎皎,这样的算是长辈或极亲近的人私下才会叫的小字。
何妘并非是刻意安慰孙皎,要是萧楠真的狠心一刀两断,话里就不是“明前”不合规矩,而是不许再叫。
那句不合规矩,不像警示,反倒像是提醒,对陆侧夫的事她们不合规矩,不是陆氏多重要,是她们言行失度,孙皎明目张胆叫楠儿不合规矩,不是刻意疏远,是身份使然。
上次孙皎拉着何妘就出去了一会儿,哪成想短短一会功夫就兵荒马乱出了事,怎么了?为什么要娶?怎么娶?关于陆侧夫的一切她们都只能道听途说,甚至没机会亲自听萧楠解释半句。
孙皎对陆侧夫这么大敌意,很大原因就是娶陆意这大半个月,萧楠很少与她们见面,连尚书房的课业都停了许久,好不容易最近可以见了,但萧楠好像一直有事要忙。
因为一个满心算计的侧夫,她们竟然大半个月不曾见面,孙皎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现在,算是她们第一次看到萧楠的态度。
一起长大,几人对彼此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孙皎越是在亲近的人身边就越是感情用事,直来直去,而何妘,却忍不住更加委婉的试探。
殿下很了解她们,孙皎被这些天的冷落冲昏了头,而“不合规矩”,与其说在给孙皎听,更多是在告诉何妘,是解释,也是警告。
孙皎这下倒是听明白了,看着何妘,脸也忍不住红了红,“楠儿是想让我偷偷叫她呀。”
孙皎的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她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试探,什么冒犯,她自始至终,从来都是随性而为,随心而为。
得到何妘的解释她便也又开心起来,但她这话别别扭扭,何妘听着感觉不大对,看着绞着手指的孙皎,略过这一话头。
“霏云娘三个还在外头跪着,殿下恩重,把你我留在这,是顾全你我的面子,我们却不好辜负她的厚爱。”
“今日你带头给了陆侧夫难看,殿下生气了,你与她生分,殿下放过了,平白让殿下也丢了颜面。”何妘轻叹,看着孙皎,“七殿下侧夫是个任人欺侮的,七殿下还有威严吗?”
孙皎皱眉,直接忽略何妘明明清楚后果却并未提醒,指尖抚上她肩,又敏锐想到:“李霏云算计我?”
虽然孙皎心中烦闷,却也不会突然冒出针对一个郎君的想法,她骄傲惯了,反倒不屑这么做。
此事是李霏云提议的。
没等何妘开口,她摇了摇头,苦笑:“不,是我自己太蠢。”
孙皎的想法很简单,因为算计陆氏嫁给殿下,楠儿不喜欢陆氏,欺负他算为殿下“报仇”,觉得李霏云几个的鼓动也不无道理,完全忽略了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陆氏也是萧楠的夫郎。
“皎儿……”见孙皎沉默,何妘忍不住唤她,孙皎摇了摇头,“我真是自在惯了,连脑子也一并丢了。”
孙皎并不蠢,但她底气太足,又有何妘这个好友在,做什么都有人垫底,无拘无束惯了,做事别说三思后行,单思都懒得想。
“妘儿,你看得比我明白,教我如何做吧,我本意并非如此,但既然出了差错,我一力承担,不要让殿下难做。”
明明没有外人,她还是叫出了那声殿下。
萧楠的纵容不是凭空而来,孙皎值得这份特殊。
萧楠并没有离开,她在门外静静站着,知念守在她身侧等候,书房中的声音隐隐错错,萧楠并没有刻意去听,许久,她冲知念微微颔首。
知念会意,点了点头。
抬眼看着屋脊上一层薄雪,灰蒙蒙的天似乎要压下来,萧楠收回视线。
“本殿进宫一趟。”
七殿下萧楠今年十五,离及笄还有小半年,以她的年纪,按理不该出宫开府,但谁知出了陆意这个变数。
两个月前凤后的寿宴,陆意设计让她与他衣衫不整的被人撞见,没错,没有误会,只是一清二楚的算计。
陆意是吏部侍卿陆大人的嫡子,不过在此之前,萧楠从未听说过,在此之后,本也不会关注。
一个浅薄的算计,根本不该对七殿下的生活有任何影响,可他偏偏成了萧楠顺风顺水十几年的第一个麻烦。
攀龙附凤的例子大家看多了,在正主愿意的情况下甚至算得上乐享其成,但选择的人选和时机却大有讲究。
但这次对象是谁?
七皇女萧楠,当今最小的皇女,太女的亲妹妹,中宫嫡出,从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香饽饽,更别说这位殿下的风评一向很好,见过的没有不夸的。
这人选简直好的不能再好,背景滔天,名声上佳,至于长相,几位皇女皆是上等,七皇女甚至是当中佼佼。
家中有适龄儿郎的早早就四处打点,但凡能把郎君送到这位殿下身边都是祖坟冒青烟。
可偏偏陆意是第一个冒头的。
那么这步棋走对了?
但问题是,这位皇女还没及笄。
大家是不想吗,是根本不敢舞到这位小殿下面前,更何况,是在凤后千岁的寿宴上。
陆侍卿疯了?
众人第一反应都不是气恼有人捷足先登,而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别说七殿下没及笄,就是成年了,这样的下作手段她们想用都得掂量掂量,殿下要是欢喜就算了,要是被冒犯到牵扯的人皮都得被扒几遍。
可现在,估计连上面的几位都没想过会有蠢货不知死活地撞上去,七殿下身边根本没设防,竟然真让这么潦草的计划成了。
死定了。
众人撞上凤后寿宴上的香艳还有兴致看看热闹,当看见当事人是七皇女时,都不忍心生气,反倒给主事人暗暗默哀,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佩服。
找死的见多了,这么彻底的还是第一个。
谁家孩子?李部陆侍卿啊,果真神人也。
众人装模作样地唏嘘不已,没过多久,果真听到陆氏封侧夫的消息。
等等?侧夫?
悠哉悠哉等消息的众人惊掉了下巴,牙都咬碎了,也没想明白陆氏给小殿下下了什么药,陆家到底给陛下下了什么蛊,太女究竟中了什么邪。
再不甘心,七皇女府还是提前挂了匾额,一顶小轿不清不楚的把人抬进了府,没什么三媒六聘,连个像样的席面都没有,甚至七殿下本人都没在府上。
但是,陆家那个郎君可是真真切切入了七皇女的府,是上了玉蝶,名正言顺的侧夫!
陛下太女都承认,底下人也只能不甘心地背后悄悄扎小人,陆侍卿这些日子受尽了下刀子似冷眼,不得已称病了些日子。
她们不知道,太女也不知道,可她们不敢问,太女却私下问过萧楠是不是看上了那郎君的颜色,她是怎么说的——
“长得还算可人,性子也......不算讨厌。”
“至于喜欢,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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