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那点隐秘的不甘，众人对七皇女府的关注一直很高，小殿下开府仓促，在消息封锁上略逊一筹，虽说不至于一清二楚，大体消息费些心思还是能打听到的。
简而言之，户部李侍卿的庶女李霏云，京兆府宋府尹的嫡女宋幼雨，镇南候府的独苗苗秦旭岚，这三个小娘子冒犯了七殿下的侧夫陆氏，被七殿下罚跪了。
涉及到陆氏，除了偷偷蛐蛐这个郎君真是个满身麻烦的“祸水”，但事实上众人心知肚明，陆氏不是最要紧的事，陆侧夫这个身份才是几个小娘子受罚的根本。
户部李侍卿家的嫡女少有经纶，近来名头初显，对于这个庶女自然就没那么重视了，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跟着孙皎胡闹。
今日这个平日还算有度的孩子一下成了犯事的主谋，她惊得冷汗涔涔，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备了厚礼送到了七皇女府等消息。
而京兆府宋府尹是出了名的严厉，这次干脆放话让七皇女随意处置，秦薇身份特殊些，是四年前战死的威武候的遗腹女，可惜却只是个侧侍所出，养在主君名下。
主君刘氏母家不显，又体弱多病，没了女主人，威武候再威名赫赫，终究人走茶凉，并不敢期盼众人给的几分颜面，候府沉寂两年，一向低调行事。
众人倒是好奇过这个娘子能不能继承母志，重振威武候府荣光，但现在看来，生父低贱的庶女，果然不成气候。
反倒是谢世女母亲手握兵权，小小年纪就是镇北候爵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甚至在此次颇受七皇女赞许，再加上她母亲是二皇女生父的亲姐姐，按辈分算得上二皇女的表妹。
比起那个除了名头好听，实际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的威武候府的独苗，谢婧才是名副其实的将门贵女。
“谢世女今年十二？我记得他有个哥哥，是不是正当束发？不知定亲没有？”
心思活泛的人早已联想到其她行动起来，虽然七皇女这陆家已经开了个头，可众人再急迫还是得等小殿下及笄，谁敢保证再来一次意外是侥幸安然度过还是被罪加一等。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也多是名门望族，实在丢不起这人，更何况，皇家威仪，岂容挑衅？看陆侍卿最近的低调程度，就知道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是半年罢了，她们还等得起。
刚好这还有谢家郎君，给自家那些小娘子挑一个贤良的夫郎，也是要紧事。
七皇女的处置无可指摘，暗自笑话了下出事那几个小娘子的娘亲，众人也并不当回事，听听也就罢了，该操心的是女儿被扣在七皇女府的那几个倒霉蛋。
礼部何尚书和都察院都御史孙大人也是“倒霉蛋”之一，消息是拦不住，但传什么就是七皇女府的本事了，虽然孙皎和何妘被隐去了身影，但当娘的能不知道吗。
她们在不在七皇女那儿，参没参与这破事，别人不知，孙大人和何尚书却清楚得很，不仅如此，她们还知道孙皎才是“主谋”，两人关系莫逆，也使得两个孩子也养成深厚的情分。
何尚书从收到消息脸就有些挂不住，面色难看地低声和孙大人开口：“何妘这丫头，平日觉得还算妥当，今日真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孙大人这个“主谋”亲娘却不疾不徐，还心平气和的安抚她：“莫气，说来我家皎皎干的事，值得我这个当娘的羞愧欲死，妘儿一向沉稳大方，便是这次也没有失礼的地方，你该欣慰。”
“既然懂得退避三舍，知道如此会出事，她为何不拦着皎皎！”孙御史这个当娘的没这么想，何尚书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孙御史起身好笑地拍拍老友的肩：“皎皎莽撞，妘儿又纵容她，许是没拦住吧。”
“小娘子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别苛求嘛，尚书大人。”眼见何尚书还欲开口，孙大人手上的力道重了些，笑吟吟的调侃着，见她脸色不好，一手按着她的肩，倾身又用另一只手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来，喝杯茶降降火。”
孙大人倒是云淡风轻的，何尚书却有些火大：“孙大人好脾气！”
孙大人松开她坐回去，面对这不阴不阳的讽刺也不恼，当御史嘛，除了少数真有事要参，平日里不好听点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嘛。
都察院诸卿一天十八封折子往上递，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御史这东西，真看你不顺眼，你今天左脚先进宫门都是错，一个个脾气跟炮仗似的，脾气好？呵呵。
作为都御史，都察院的老大，孙大人虽说不会这么无聊，却也绝对算不上好脾气，百官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深怕让她盯上喷的狗血淋头，参的瑟瑟发抖。
嗯，孙皎能在京中恣意快活，怎么不是有个好娘呢。
“明日都察院上折子说起这件事，可不要弹劾到都御史孙大人头上，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的确像是都察院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可七殿下都主动保两个丫头，大家就算真知道几分，也不会没眼色地逆着来，何尚书这么说还是气话的成分居多。
“怎会，”孙御史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细品，滋味勉强入口，她却安之若素，面对老友夹枪带棒的暗讽也照单全收，甚至好脾气的安抚：“七殿下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既然殿下不怪罪，便不值费心。”
“妘儿是想试探还是一时考虑欠妥也不重要，终归结果是好的，你何必这么大火气。”
她垂眸吹了吹茶末，心道这家酒楼确实如传闻中的落“落落大方”，上的茶也是坦坦荡荡——孙大人许久没喝过这么粗糙的茶渣泡水了，或者说，第一次尝试。
“我跟你讲，孩子还小，让她们自己多闯闯才好，这次回去你不许罚妘儿。”
孙大人最终还是把茶放下了，她抬眸看向老友，做好了再掰扯几句的准备，毕竟难得清闲，这样聊聊孩子也是雅趣一件。
“七皇女.....”何尚书目光复杂地盯着桌案，有些不明白自家丫头做的事了，她抬起头，还没开口，余光望向酒楼外，起身匆匆走至窗牖边，单手扶着窗棂半天没出声。
“怎么了，好好的吓人？”孙大人起身也走了过去，何尚书让出一半地方，无声指了指下面，俩人目送一辆马车浩浩荡荡进了宫门，孙大人脸色终于严肃起来。
“就算是正常回宫，牵扯到陆意那个麻烦，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何尚书叹了口气，摸索了下指尖光滑的木条，收回手，摆袖往门口走，“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那陆氏当上侧夫的烂摊子多了去了，几位贵人盯得死死的，皇家的事，能不乱掺和才是大幸。”
“小娘子年少轻狂，什么事都干的出来，闯闯是好的，可我们这些当娘的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横冲直撞，头破血流？这次是小事，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情况？”
“轻而易举就能被人鼓动着起事，乱七八糟干得当场被逮个正着，别说什么事关七殿下，再亲近那也是天家的皇女，出了事没人担得起，她们不行，我们也不行！这性子不磨磨如何了得？”
“七殿下是能不在意，可咱们能知道前因后果，莫非那几位能被瞒住？七殿下这么偏袒她们，对咱们是好事，可那几位会怎么看？怎么想？是福是祸，哪里是一时说的清的。”
何尚书一叹。
“媛安娘，小女儿胡闹是要吃教训的啊。”
媛安是孙大人的字，登上这个位置以来，许久没人这么叫她了，她听到何尚书地话沉默良久，这时更忍不住跟了两步。
“我家妘儿是，你家皎皎也是，好好改一改你家皎皎的性子，既然已经不愿意当个什么都不用考虑的纨绔，那就好好学学。”
“要知道，她们日后想做什么，可不止有七殿下一人看着，一步错步步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了，时间长了，再好的情分也留不住。”
“都察院见过太多这样那样的案子，没什么事能彻底抹干净痕迹，更何况是这么浅显粗糙的手段，我们不能指望小娘子这辈子都有人帮忙兜底，得她们自己有本事，才能不惧任何荆棘坎坷。”
“媛安娘，你总说我待妘儿过于严苛，可你扪心自问，妘儿和梦颍比之又如何？梦颍前些日子刚从长平回来，转头又眼见要进凤阁，你不是想让孩子闯，而是根本没把皎皎当回事。”
“在你心里，她只用当个肆无忌惮的纨绔，也仅仅是个肆无忌惮的纨绔。”
梦颍是孙皎的亲姐姐孙妤的字，孙妤是太女伴读，深受太女重用，年纪轻轻，已经是能被很多长辈尊一声“大人”的人物，几乎成了年轻一代最让人艳羡的天之骄女。
孙妤和战死沙场的镇北候长女是好友，也是她叮嘱孙皎一定要多照料一下好友的妹妹谢婧。
孙大人久久没再开口，何尚书在门口停下，转头看着她，目光清明。
“我先走，你且缓些，你我各自回府，以殿下的命令为上。”
“告辞。”
孙大人后知后觉的站定，却一时不清楚这个殿下是太女殿下，还是七皇女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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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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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哇哦恭喜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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