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立亚在精英区混了四十多年，清楚没背景的人在这里生活有多么困难，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遇到了什么麻烦，但钱总是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吧……
想着，他没再管对他嵌进掌心里芯片奋斗的俞灵，而是在平板上切换成备忘录，用还挂着点滴的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下遗嘱。
“……献给，这位心地善良的研究员，愿你早日自由。”
敲完最后一个句号时，奥瑞立亚两眼一黑，歪在床边昏迷了过去。
而处在污染空间的俞灵，终于挖出了那枚金属芯片。
看上去像是某个电子设备常用的芯片，精度不高，不然也不会那么大一片。
俞灵摊开掌心，之前融合过芯片地方自然而然长出一团阴影，看到新的芯片时，兴奋地颤抖起来，挣扎着要去吞噬。
俞灵把芯片挪远了些，这团阴影竟然生气地啃了她拇指一口。
“嘿，”俞灵用手指狠狠弹了一下阴影，“别像个护食的小狗一样，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刚刚是在咬我么?”
阴影瞬间怂了，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拇指，矮了下来。
俞灵轻哼一声，目光移到湖面，孵化的透明蠕虫已经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懵懂地眨着眼，盯着俞灵看。
她没再耽搁，怕这些虫子对她发起攻击，把芯片喂到了阴影面前。
咯吱咯吱——
很快，阴影膨胀数倍，轮廓甚至多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光芒。
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俞灵跌进了奥瑞立亚的记忆空间中。
又是没有边际的黑暗环境，不远处趴着一个大脑，几乎完全变成了透明质地。
细看才发现，整个大脑里挤着满满一堆蠕虫，它们缓慢地爬行，让大脑远远看去还算有点活力。
俞灵忍着反胃感问：“奥瑞立亚，你还清醒么？”
“我在这里。”
远远地，奥瑞立亚残存的意识飘过来，他以一片虚影站在其中。
他虚弱地笑了下：“谢谢你，能让我死之前还能看一眼自己的意识空间。”
“原来它们在我大脑里是这个样子，”虚影看了看大脑，嗤笑一声，“哼，真恶心。”
记忆碎片以画面的形式无序漂浮在周遭，俞灵抓来一大把，不错漏每一条地翻阅。
这些记忆和之前奥瑞立亚故意呈现给她看的基本没有差异，俞灵在虚空之中抓来一帧又一帧画面，随后又抛到远处。
不得不说，奥瑞立亚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就像一个24小时都不会停下的八音盒，跳着舞唱着歌，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上经过，又离开，下一批接踵而至。
俞灵看得眼睛酸痛，终于在这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看到了几张有价值的。
奥瑞立亚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着：“这个人需要记住，他是仿生植物工厂的老总。”
“这个是我经纪公司的投资人，还有导演，那个短发女人是我的经纪人。”
“还有旁边坐着的那位，你应该见过，城防部部长孟桑杰。”
“剩下貌似是……”
俞灵实在忍不住，打断：“你到底有多少仇人？想让我把精英区都杀光吗？那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把精英区直接炸了，谁都别活。”
听出这是句气话，奥瑞立亚解释：“那我重点挑几个人吧，你记一下他们的信息。”
俞灵冷哼一声，打开手环的全息屏一一记录，她没有使用头盔，毕竟那个告状精总是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温序。
奥瑞立亚自己翻了翻画面，指着中间那块——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俞灵拍卖出去的钱包，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什么。
奥瑞立亚说:“这位长官在参天塔工作，权力很高，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方面，都有很大的话语权，我无法知道他的具体职位。”
“嗯……如果你杀不了他的话，就算了。”
俞灵：“……”
虽然听着憋屈，但这个人，恐怕她真无法一下子解决。
拥有数据之眼的，多少跟温序在一个层级吧？
一个温序就够难搞了，她不想招惹那么多创世主。
她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搞不懂你都被折磨成这样了，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来往。”
奥瑞立亚一副“你根本不懂”的语气，说：“这年头，真人明星太少，因为不挣钱，没有资源，地位还很低。大部分干这行的都是本身有背景的富人，他们单纯是来体验生活的。”
“如今除了有钱人为了乐趣，或者是我们这种实在没办法需要这份工作的，谁还会愿意去做明星啊。而且我们要比女明星难多了，大家对她们的包容度很高，对我们就很苛刻。脸蛋和身材不容一点瑕疵，营业的人设也不可以有偏差，犯一丁点小错你的职业生涯基本就完了。”
俞灵：“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在广告上看到过真人女明星。”
“特别特别少，”奥瑞立亚摇摇头，“她们分布在精英区的各行各业，比起服务群体，更多都是消费群体。而且说起来，我接触到的女金主可比男金主要大方得多了，也不会用低价哄骗我完成更高的服务，我们之间只存在干净的利益关系，很难想象，要是只为她们服务我不知会轻松多少，只可惜她们大多数都不信任我的健康报告。”
俞灵没有说话。
奥瑞立亚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其实，这个钱包原本就是我的，最开始听说它里面放了虫卵，我太害怕就偷偷卖掉了。”
俞灵默不作声地听，内心os，嗯，于是第二任雇主在找钱包的过程中悲催地死了。
奥瑞立亚：“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长官发现了，他们把孟桑杰支走，又把我送进实验室里，先是每天注射一种特殊药剂，方便异种虫卵植入进我的细胞里，据研究员说，如果实验成功，只要定期服用供给异种蠕虫养分的药剂，我或许可以永远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会衰老。”
“但是，实验失败了，异种生物的可控性太差。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拿出解决方案，我甚至听说，所有负责我的实验人员都被调走了，就连照顾过我的那位心地善良、纯洁可爱的小研究员也不见了。”
项目中断了一段时间，奥瑞立亚的皮肤逐渐发生腐烂，他自身在被虫子吞食。
“不过，很意外的是，半个月后他们不知怎么，又要强行启动这项研究，实验地点改在了城防区。”
俞灵终于抬起视线：“世特骏公司总部不就在城防区？”
“是的，不过这次研究似乎走的并不是医美项目研发，而是基因序列改造方面，所以得到了城防区巨大的资金支持。”
“我猜，肯定是公司高层无法接受实验失败带来的经济损失，要求孟桑杰将寄生虫卵无声地投放给城防区代工厂。”
俞灵问：“什么时候？”
“大概就在下一个雨夜？谁知道呢。”
城防区近来总是下雨，说不准下一个雨夜就是今晚。
奥瑞立亚并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城防区的雨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他很快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另外，我想计划着把遗产留给那个照顾过我的小研究员，”
俞灵蹙了下眉：“你以前认识她？”
奥瑞立亚摇摇头。
“那她认识你吗？”
奥瑞立亚又摇摇头。
俞灵：“那为什么要把遗产给一个陌生人？”
“她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人了，她的笑容那样温暖，她那么好……她是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我没有别的能给她，只有这些钱和房产，希望她拥有了这些后，能够不要总是苦着一张脸，多想一想面对我时那种花朵一样柔软的笑容。”
奥瑞立亚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他虚影的脸逐渐浮上一抹古怪的笑容，像是某种异教徒进行祭拜时流露出的迷恋神情。
等奥瑞立亚沉浸地在想象中描摹了一遍幻景后，才睁开眼看向俞灵，却发现俞灵冷冰冰地翻找着图像，半分视线都没落在他身上。
他尴尬地抿了抿嘴，心想，本来还想考虑要不要分一点遗产给这个女人，她看上去衣服破破烂烂的，肯定也很穷，谁知她压根没仔细听。
那些蠕动虫子在他大脑里横冲直撞，总是让他的神经处在兴奋和崩溃的临界点上，于是，奥瑞立亚又开口问：“你怎么这副表情？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有点恶心，”俞灵淡淡道，“我对你的遗产分配并不感兴趣，但站在那位无辜研究员的角度，还是希望你慎重一点。你的资金并不透明，如果不想把这些麻烦转移到那位女士身上，还是趁早结束这荒唐的想法。”
奥瑞立亚张大嘴巴：“但是……”
“还有，”俞灵没有给他打断自己的机会，“那位女士对你微笑、照顾你只是她对工作负责，请不要再散发你自作多情、只感动自己的行为了。”
“难道你会因为老板给你发工资而爱上老板吗？哦……你的工作或许会吧。”
奥瑞立亚的虚影剧烈地摆动了一下，脸上满是破碎的表情。
俞灵感到诧异，这个空间明明没有风。
不过她终于不用听奥瑞立亚像念经一样发牢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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