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麻洋镇再往南,便是一条小河,此时已是酉时,水面上空空如也,没有一条接驳的船。
可人暗道坏了,不确定是回头住店还是再往上游走走,走近了却发现岸边有一条小船,船家站在甲板上似是等人。上了船一问,才知是有人叫他在这里等。“往常酉时小老已经回家吃饭了,刚刚有两位公子过河,多付我10文让我等三位姑娘接你们过河,我说我吃过饭还会回来,为首的公子说怕戌时再过河天黑了姑娘害怕。”船家一边摇船一边说,孟临溪听出来那二人定是顾青山顾乔,下了船,她嘱咐怡人多给船家10文,感谢他守约停在河边等待。
“姑娘,顾大人真是细心。”三人骑马至双河岭时,天将将黑,若是刚刚在河边耽搁了,确实这水黑山黑怪吓人的,倒不是可人当初骂人家“狗东西”的时候了。
跨进客栈,三人十分幸运的赶上了最后一间房,上楼时可人扫视了整个客栈,并没看见顾青山的影子。“想是他们二人连夜翻山赶路吧。”孟临溪说着,催促可人赶紧打水洗漱歇息。
第二日三人行至福田寺镇,又遇上了那主仆二人,风度翩翩的顾青山看见她略一点头示意便进福田寺了,留下孟临溪在风中凌乱,接二连三的偶遇让她都在怀疑是不是她被顾青山跟踪了。
“可人,顾大人和你说过他去哪儿吗?”
“没有。”
“怡人,顾……”
“没有。”
“嘶……那就奇怪了,他难不成和我顺路?”孟临溪怪道。
“姑娘,我们还去寺里借宿吗?”怡人问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客房挨着他们最好,安全!”孟临溪道。
她们三人到时天已将黑,没有赶上斋饭,在寺里转了一圈孟临溪敲响了顾青山的门,见四下无人闪身入内。
“顾大人,这寺庙不太对劲。”孟临溪压低声音说。
“如何?”顾青山突然警惕。
“这寺庙没有壁画。一座寺庙怎么可能没有壁画呢?所有的寺观都应该有壁画,更何况这还不是一座荒寺。刚刚我看殿内墙上都上了新漆,恐怕这寺里的和尚并不是真和尚。”孟临溪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下意识抓住了顾青山的衣袖,“不如你与我一同投宿在别的地方吧。”
顾青山知道她害怕,任她抓着自己的衣袖,略一思忖,吩咐顾乔收拾行礼。顾乔还在疑惑:“大人,许是寺里还没来得及画壁画呢?我看那些佛像都好好的。”
“不,那香炉里的香灰也是陈年的,若说这里地势偏远上香的人少。”孟临溪赶紧说道,“你们不觉得从我们进来之后这里太静了吗,刚刚那声巨响提醒我了,这寺没有人敲钟,僧人却不少。”
怡人可人早收拾好了包袱,听见这边出门的动静也出了门,直到可人轻咳了一声,孟临溪才察觉到一直抓着顾青山,松了手。
——
孟临溪三人先出了寺,顾青山二人悄悄牵出来马,五人赶忙打马离开。当离开了福田寺地界,看着这镇上竟然一家客栈也没有时,孟临溪犯难了,苦笑道:“顾大人,我从没有借宿农家的经验,今日不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吧。”
顾青山没有说话,勒住马向四周看了一下,指着坡上一户说我们去那里看看。进门前,顾青山与她约定了对外以兄妹相称,推门入院,这户人家恰好是一对张姓夫妇和一双龙凤胎儿女。表明了来意,顾青山拿出一锭银子,足有5两,问能否借宿。
见两夫妇没有先看银子,而是先发愁院里只有一间空房,顾青山放下银子放心道:“无事,我们可以挤挤。”
“所以这中间的门道是这样的。”孟临溪总结道,“地势高的房子说明是精挑细选不会被水淹建的不是抢的;院子小又有炊烟的房子说明有人常驻还不藏歹人;门口的木马、院内的果树都是线索!”
屋里只有一张床,连张榻都没有,顾青山一边在地上铺席子一边应付着她。孟临溪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出门帮张氏做饭,夫妻二人听说他们还没吃饭,就说熬些菜粥,再配点自家做的酱菜。
闲聊时说到镇上的福田寺,张氏惊呼:“那哪儿是什么寺庙,就是个黑店。原先寺里的僧人为翻修寺庙出去化缘了,一伙歹人下了山,把留在寺里的几个僧人全杀了自己剃了头充和尚。我公公婆婆原先是开客栈的,也被他们逼死了,这镇上所有开客栈的都被他们逼得关门了,只剩寺里可以投宿,他们再半夜抢劫杀人,溅了满墙的血擦不掉,哪有功夫一次次画那壁画,只得上了白漆最省事。”
这时顾青山也收拾好出来了,捡了些柴火烧火,听到此话看了眼孟临溪,见她也在看自己,眼中带了些赞许,像哄娃娃似的。
——
还好此时是盛夏,地上铺个席子也不凉。待熄了灯众人躺下,孟临溪想到刚刚吃完饭,她说困了先回去洗漱,他贴心地硬是在院子里坐着陪这家的小童玩了会儿才回屋,正好她已洗漱完毕,避免尴尬。
她突然出声问道:“顾大人此行是去哪里?
“爱州。”他回答的言简意赅。
“既然与我们的目的地一致,那日在竟陵为何大人不相邀一起前往。”话刚说出口,孟临溪就后悔得闭上了眼睛,或许因为怕尴尬,或许因为嫌累赘,他真的有太多的理由不张那个口了。
“我现在相邀还来得及吗,郡主可愿意与我同去?”光听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顾大人不嫌弃我耽误公事吗?”孟临溪又开始迟疑。
顾青山想让郡主主动提出的目的已经达成,决定后续还是如实说得好:“我此行不是公事,莹娘不见了,留了信说去洪沙瓦底了,我请了假来追她。”
旁边的顾乔心里也是忽悠一下子,自家公子这图穷现匕得也太快了。
孟临溪猛地明白了,值得他花费这么大精力的只有莹娘了,他答应与自己结伴而行,也是为了方便在官驿换马,更快到达爱州,此行不是公差没有文书,单凭官印是无法在驿站换马的。
不过若是结伴而行,自己的安全也有了更大的保障,何乐不为。
思绪到此,她没再说什么,准备闭上眼睡了,撑着眼皮说道:“明日你再与我细说,今日先睡了。”合上眼便没知觉了,睡了一个上路以来最好的觉。
可人听见众人呼吸逐渐平稳,也翻了个身睡了。
怡人却睡不着,这一路上的偶遇让她不得不怀疑今日寺庙的遭遇会不会是顾青山一手营造的,他那样阅历的人怎会看不出破绽。这一路上的照拂若都是为今日做的铺垫,若他早就起了想与郡主同行的念头,在第一次相遇时不提,只一路跟着等郡主主动提出来,也太腹黑了些。又转念一想,君子论迹不论心,高低这些路是她们自己选的,他确实一路上帮助了不少,也没出现没有困难创造困难的情况,自己在旁仔细看着,总好过说出来让郡主白白担心。
等怡人想明白合眼已经快要二更了。
翌日清晨,几人上路。行了没几里路,孟临溪突然想到什么勒住马同顾青山说:“顾大人,此行随时有遇到张里器的可能,登台斋无人知道我的身份,考虑到军事机密的保密性,张里器也不知自己去爱州具体做什么,我只同他说我哥哥在爱州做官,所以请顾大人路上唤我小字潺潺即可。”
顾青山起初不适应,但当孟临溪扬着手里的马鞭说再叫错,叫错一次她就抽他一次时,顾青山开始合理评估此次与她同行的性价比了。
顾乔跟着顾青山也见过一些闺秀,但从未接触过这样的闺秀,看着她的表现也发愣,落在后面,再看看她对两个婢女的样子又不像苛待的人,只觉她挺有趣的。
一路上如顾青山所愿,果真没有耽搁,可惜一行人到了岳州时驿员说张里器在三日前已经离开了。
“他还走的挺快,我一路上也没怎么耽搁怎么就追不上他?”孟临溪奇道。
“他到底是画舆图的,平时看过很多州界图,对地形相当熟悉才走得快。”顾青山说着,留意到孟临溪的名字出现在册子上,他点了点此处,驿员才拍着脑袋拿出一封信递给孟临溪:“忘了忘了,前几日收到一封孟王的信,说是等郡主到了后转交给您。”
拿到信,封面确有孟王府印,孟临溪不知道孟王府出了什么事,来不及回避拆开信扫了一眼,笑了,把信塞回去招呼可人带顾乔去换马、准备干粮。
待顾青山把一切收拾利落走到院里,见她正靠在树下读信,嘴角轻勾,表情柔和,印象中很少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问了一句:“信上说了什么?”
孟临溪抬头,想他是怕自家出了事情自己不去爱州了,无人同行粮马没有保障,开口解惑:“伯鸢他与我后母相熟,为了比我更早到驿站,用了我府上的印信,家中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根据信上说的,前面应该还有封信他们错过了,无妨,孟临溪已经吩咐怡人去信驿站,让他们统统将信发去爱州军营。本来让杨居采往爱州军营寄信便可,等她到了爱州回信,但他学乖了,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花了心思算好时间,让她到每个官驿都有信可以看,好似有他的陪伴。
小半个月过去,登台斋大考已进入第二轮,杨居采写了几个第一轮时二人觉得好的画家第二轮不出意料也很受大家喜爱,又絮絮叨叨写了最近京城里开了什么新店、王灿阳让他给孟竞往启蒙绘画他拒绝了理由是姐弟不能差辈份、登台斋这月赚了些钱刨去留着做本金的那部分还有剩余……却没说她的画作表现如何。啧,怕自己记仇不给他回信,可真会卖关子。
顾青山很快将那日在宴会上与她交颈垂笑的男子和当初在鄱阳湖上救过自己的杨居采对上号,提醒道:“京城不比江州,还是要顾及些男女大防。”
见孟临溪挑眉,他又解释道:“侍卫亲军司掌京城治安各事,你不会不知道你都要闹出人命了此事案卷到不了我案台上吧。”他甚至想了一下用什么词表达更合适,毕竟陈启那么露骨的证词不好说出来。
孟临溪冷笑一声:“我与他在江州时确实交往匪浅,但他是我除了季家人外最亲密的人。”远处的夕阳直射入她的眼睛,她眯起眼好似看着很远的地方回答。
顾青山叹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招惹我。”
孟临溪会错了意,以为他觉得自己脚踏两只船,只得交待了自己在楼上看他练剑一事。
“只看个练剑就喜欢上了,潺潺的喜欢也太肤浅了。”顾青山撩下这样一句话,就起身去装马了。孟临溪看着他的背影,恼了一会儿,还是安慰自己:“罢了,他不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原谅他吧。”起身拍拍后背上粘的松脂树皮,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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