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道金临

从雅间出来后,锦衣并没有急着回驿馆。她站在紫燕台最高处极目远眺,欣赏这眼前的迷人夜色和大辰的盛景繁华。离南炎越来越近了,她心里清楚,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到大辰了。所以她要牢牢记住这里每一刻的美好,她不可以忘记这种眷恋母国的感觉。只有不忘,才能让她满怀希望的在南炎生存下去,而非一具没有根的行尸走肉。

“咯吱,咯吱……”一阵木头挤压的声音传来。

“知尚书好雅兴。”来着头戴玉冠,身披月白色披风,在月色和星光的映衬下温润谦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湘王龙湘川。

锦衣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这是阮籍的诗。”

“是啊,是阮籍的《咏怀》离与辰国告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里难免有些惆怅。从前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逃出宫外逍遥自在,真的出来了却又总是舍不得。”锦衣说着说着又牵动了愁肠,鼻子一酸,眼眶湿红。

锦衣闭上眼睛微微转头,抬手遮住湘川投来的关切、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她强压下心中的愁绪接着说:“我们这些辰人,从出发的那天起,日子就是倒着数的。停留在辰国的每一刻对于我们而言都无比珍贵,我们不能让时间荒废,更不能让自己留有遗憾。朔华殿下是和亲公主,不管于公于私,金临都是她必须要去的地方。”

湘川认真的看着锦衣,凝重而严肃的说:“我明白,辰炎之战长达四年,两国的百姓都是苦不堪言。金临祸事因南炎而起,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啊。”

锦衣没想到湘王与她会如此坦言,一时竞愣了神。

“怎么?没想到我会与你说这些?”

锦衣回过神来,浅浅一笑说:“确实没想到您会如此坦诚。”

“与聪明人说话又何必遮遮掩掩呢?我也曾上过战场上杀敌,所以我知道战争的惨烈和痛苦。那种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深刻在精神上和魂魄里一辈子的梦魇!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这世上也只有无所谓社稷疾苦的锦衣玉食之人,方才会如此乐得发动这一场场不义之争。”

清风拂过,锦衣能清楚的感受觉到他身上那种浓烈得难以化解的愁怨。她无法知晓湘川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可以确信的是,这位湘王绝非世人所了解的那样简单。可以说,他展现给世人的一切皆是假象。她不过是伪装了自己的容貌,而湘王伪装的却是除了容貌的所有。

通常这种人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圣人,要么就是所图乃大的疯子。不论湘王是其中的哪一种,这都让锦衣察觉到了潜藏在其中的巨大危险。

“王爷既然如此明理,锦衣还请您帮忙多劝劝韩将军。”

“这是自然。正如你所言,南炎理应在这件事上拿出该有的态度来。金临之行对南炎而言,是好事。”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锦衣的发丝。湘王脱下自己披风,想为锦衣披上。锦衣退了一步,笑着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

锦衣拂过发丝,对湘川说道:“入夜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也好。”湘王利落地收起了披风,随锦衣一同走下这高耸入云的紫燕台。

两人走在回驿馆的路上,湘王突然发问:“戴锦衣?这是你的本名吗?”

“我自幼被宫中抱养,不曾有名字,长大些才被宫里赐名锦衣。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锦衣转头看向湘川,神情有些不解。

“绣带合欢结,锦衣连理文。怀情入夜月,含笑出朝云。锦衣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呀。”湘川抬头望月,笑意浅浅,温柔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不知名的眷恋。湘川说话时的样子很疏离,锦衣感觉这话应该不是说给自己的。

“宫里赐名的意思是希望在下可以像锦衣一样照顾好主子,并没有王爷形容得这般有诗意。”

“噗嗤!”锦衣的一句很普通的话,不知为何,锦衣湘川竟然被逗笑了。

“你这丫头呀,鬼的很,满嘴听不到一句实话。现下没有外人,我且问你,你这张脸应该易容后变的吧?”

冷不丁被戳穿,锦衣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好你个湘王,够贼的啊。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跟你熟吗,你就这么跟我套近乎?还说什么没有外人,你不就是最大的外人吗?”

她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傻,不能不打自招。

锦衣故作匪夷所思的样子问道:“您说什么?我易容了?这未免太可笑了吧。锦衣愚钝,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呀?”

湘川薄唇轻扬,悠悠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你虽然把自己的样子变得很普通,但你身上的那股非凡的气质太出挑了,这副容貌放在你身上就显得不和谐。你可知一个人的长相是会被经历和生长环境所完全改变的,锦衣姑娘一看就知是金尊玉贵之躯,可不是什么侍候主子的下人。”

听他这么一说,锦衣心里有底了。好嘛,感情他都是推测,实际就是想炸她。这个湘王,果然心机深沉。

湘川见锦衣的神色有些不屑和讥讽,便知她一定在心里恨恨编排他呢。湘川倒也没在意,他停下脚步,坦然的看着锦衣的眼睛,游刃有余地继续说道:

“小王不才,身无所长也不喜欢干什么正经事,唯独偏爱诗乐美人和极品美酒。所幸我投胎投的好了些,身居高位见过不少绝色尤物。那日我第一眼见你,就知你身上的这张皮是假的。不过本王最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情来。只是本王得提醒你一句,你若想继续用这张脸,那就必须得学会做一个普通人,学会做一个与你现在的身份相匹配的人。京城里住的都是人精,你只有变得和你的容貌一样普通时,才能叫做真正的天衣无缝。”

湘王的言语非常诚恳,好像真的是在以一个过来人身份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子提携指点。锦衣有点吃不准他意欲何为,不知道他对自己这般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她着实没有道理和一个南炎人交心。交浅言深?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可不是她涂山冉娴的作风。

锦衣将双手背在身后,纤纤细步环绕着湘川,水暎翠眸,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锦衣寓意何为,这倒叫湘王有些不自在了。

“听闻南炎先帝赐您这把九龙环首金刀时曾言:‘若天子无道,湘王可持此金刀取而代之。’您是嫡长子,又被父皇赐予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您却无心政事,整日沉迷于寻欢作乐。依在下拙见,这些都是殿下故意做给外面人看的吧?您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人。”

湘川轻笑,他眼中的锦衣此时像个被自己激怒了的刺猬,把全身上下的刺都对准了他,准备随时准备刺他个头破血流。

湘川带着宠溺的语气,哄顺着问:“小王驽钝,请问知尚书又是何出此言呢?”

“道之不行,与时不合。您用放浪形骸告诉世人自己胸无大志,又假借酗酒美色以乐此身。一切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你图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南炎皇位,而是这天下,是这四海诸国的臣服。你形醉佯狂,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适才一曲《酒狂》就把殿下的野心全都暴露了。”

锦衣的话说的十分冒昧,但这并没有让湘川感到不悦或者反感。他反而是十分畅快的仰天大笑:“哈哈哈,有趣,真有趣。你可是第一个和我这么说话的人,这真是太有趣了。”

湘川好像真的很开心,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锦衣并没有理会他,她拍了拍湘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湘王殿下,我呢就是实实在在长成这个模样,您若非说我易容了,那锦衣也是无法,但只怕您这样是会被人当成疯子的。在您的曲中,在下还听出了几分相思意。身为女子,我也提醒王爷几句。太过自以为是的男人是不讨女人欢心的。王爷对旁人无礼倒没什么,但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可是要多加注意才行呀。”

锦衣说完也不再理会他,自己一个人径直回了驿馆。

“有趣,真是有趣。”湘川似狐狸一般笑眯眯的说着。

湘川堂堂一品亲王,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怼的哑口无言。他望着锦衣的背影收敛了笑容。这个女孩实在太过神秘,令他捉摸不透。这样的才情、学识、武艺和眼界已经不能说是在普通人中绝无仅有了,就连豪门权贵中也都难得一见。

她到底是谁?她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要做什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点燃了湘川的无限兴趣。这个女孩的一切都是个迷,对于湘川来说,解迷这种事情可是相当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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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画丹心
连载中慕斋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