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瑶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半晌,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也躺了回去。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进房间,沉清瑶醒来的时候,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
阳光落进他深绿色的眼眸里,让她想到像清泉里的阵阵涟漪,温和,耀眼。
过了很久,沉清瑶才明白,那天他眼里的光,并不是因为太阳。
南宫樱看着她,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沉清瑶被看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掀起被子,遮住半张脸,眼里水漾含情。
“看什么咧?”她低声道。
“看我的阿瑶。”
“是,你的阿瑶。”
南宫樱笑起来。
沉清瑶一愣,她似乎,从在岛上见到他起,还没有见他笑过。这一笑,从前他的无数个笑脸一起涌现在她眼前。
沉清瑶看着眼前这张相似又不相似的脸。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嘴角,眼中骤然涌起泪水。
“怎么了?”南宫樱关切地问。
沉清瑶摇摇头,没什么。
南宫樱也摇摇头,“我没事。”
沉清瑶抓住他的手,真的瘦了太多了。似乎她轻轻一拉,他就会碎掉。
她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一翻身。
南宫樱猝不及防,已经被压在身下。他伸出手搂着她,又连忙将手缩回来。
已经来不及。
“这是怎么回事?”沉清瑶大惊,她扒开南宫樱的袖子。
他手腕上被通天钉钉过的留下的伤口让沉清瑶触目惊心。
“都已经好了,只是伤口吓人一些而已。”他说道。
沉清瑶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手腕,一个细微的孔彰显着那里曾被什么东西穿透过,孔的周围长着一圈一圈凹凸不平的肉,从里到外,从深紫到浅红,很显然是多次结痂生长而成的肉。压在着一圈圈新肉上的,是勒痕。这沉清瑶认识,是捆仙绳勒进了肉里。
“还疼吗?”沉清瑶声音哽咽又颤抖。
南宫樱眼眶发热,他摇摇头,“不疼了。”
“这……是被什么东西直接穿透了……”沉清瑶泪眼婆娑,她抬头看着南宫樱躲闪的目光。
他拉起袖子,想将手腕遮住。沉清瑶却瞥见他另一只手上的伤。
她抓住他的手,“阿樱,让我看看好吗?”
南宫樱沉默。
沉清瑶放开他,她轻轻躺在他的身边,胸中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来。
“是谁?是那几个人对不对?”
南宫樱转头看着上方,不让眼泪流出来。
“阿瑶,都已经没事了。”
“我一定杀了他们。”
“他们也救了不少人……”
“阿樱,你的命,也是命。”
“这世上,没有对错,都是死活。”
沉清瑶眼里的泪滚滚而下,她伸手抱住南宫樱,嚎啕大哭。
鬼九死了,地界之森毁了,哥哥被囚……自她醒来,每日连哭都要躲着。没想到他们为了取血竟然曾经钉透阿樱的身体……压抑多日的悲伤与愤怒,忧思与不安,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南宫樱转头将她搂在怀里,和声道:“都说没事了,不疼了。”
“可是,可是当时,当时疼啊……”沉清瑶泣不成声。
“当时……当时我也不记得了,”南宫樱眼眶通红,泛着水花,“我被迷晕了,不记得了。没感觉的。”
沉清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断断续续地哭着道:“你骗人,这必然、是神器所伤,迷药怎会有效……”
南宫樱苦笑了一下,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他拍了拍沉清瑶,“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将沉清瑶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可是现在好了呀,现在阿瑶回来了。阿瑶还在,就有希望。”
“可是,老鬼他,他再也回不来了……”沉清瑶说着,又大哭起来。
听见鬼九,南宫樱的眼泪也簌簌而下。
鬼九是为了救他们所有人才离开的,那日若不是鬼九,恐怕所有人都会和魂瓶一起烟消云散。
“老鬼他,他……”南宫樱像是被卡住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让你好好活着。他说‘告诉小阿瑶,好好活着’。”
沉清瑶的哭声惊动了丁囩和丁禺。
丁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瑶姑娘,可是哪里不适?需要我进来看看吗?”
不等沉清瑶回答,她便已经推开了房门。
南宫樱眼疾手快,翻身将沉清瑶压在身下,吻上去。
沉清瑶香肩外露,丁囩丁禺脸一红,连忙退出去。
待丁囩丁禺走远了,两人方才分开。
微风吹进来,南宫樱拧了一个毛巾,将沉清瑶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他蹲在床边,轻声对沉清瑶说道:“那日鬼六将鬼九的一点残留带回去了,说不定……我想着,他能回来也说不定。游魂的法术,我也不太懂。至于地界之森,阿瑶的身体既然在一天天变好,想必地界之森也在一天天变好。”
沉清瑶点点头,嗯,是,“我们现在就想想怎么出去。”
“不,现在想想,中午吃什么?”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沉清瑶说着,从床边站起身。
“还是别了,您休息,省得待会儿又有鱼尾巴溅地我一脸水。”
“你这阿樱,打趣我是不是?”沉清瑶又哭又笑,“昨天那鱼,我本来就只是想炖着喝汤,所以才没有剖开。”
“诶,原来有的人竟然知道做鱼需要先剖开吗?”
“我当然知道!”沉清瑶伸手,佯装要打人,南宫樱赶紧往外跑。
沉清瑶追着南宫樱跑出去,却在走廊的拐角处装上了丁禺。
沉清瑶脸色一下暗了下来,原来你们没走远啊……她想着,好不容易才没有将白眼翻出去。
“你们是地界哪个妖族来着?”沉清瑶问道。
“黑原狮族。”丁禺眼中闪过自豪的光。
“大族啊!”沉清瑶拱手称赞,黑原狮族的人竟然能受摆布在这里当当丫鬟?
沉清瑶眼眸一转,笑了笑,跑走了。
丁禺看着沉清瑶跑开的背影,那是自然。
莫沾一等人派了一个专门的医师给陈清瑶诊脉,医师每隔几天就会过来。
他每回来看了沉清瑶,都是摇摇头。
沼椯子见状有些着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去小院质问沉清瑶。
“大人怎么不问问丁囩丁禺?”沉清瑶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话可怎么说?”
“平日里都是她俩在樱公子的面前多一些,我算什么?”
“你算什么?你可是这三界唯一和他有情分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也不能强迫他念与沉清瑶的旧情,只能是小心翼翼服侍着。”她说着更加委屈了,目光投向了看向窗外的丁囩和丁禺。
“她们?”莫沾一看了门外一眼,“这不太可能吧?”
丁囩丁禺可不是这样回他的。
“她们自然不会说。我可偶然间听过到,她们在讨论樱公子的血脉。”
“你都知道了?”莫沾一警惕地问。
“知道一些,左不过就是说他的血脉是三界的珍宝,谁要是得到,便是三界的主宰。”
莫沾一忍不住笑起来,这谣言都传成这般了吗?
沉清瑶嗔怪道:“大人怎么还笑地出来?她们灵力本就不低,而且之前对蓬莱岛的布放如此了解。若是起了歹心,想要得到血脉后,便带着离开,那出去之后,想必就又是一番新的天地了。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莫沾一和沼椯子都看了看对方。
沉清瑶又道:“我虽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但印象中,总还是能感觉到,黑原狮族,可不是什么会屈居人下的族群。他们来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帮各位吗?”
的确,黑原狮族没有能屈居人下的,莫沾一想着,看向沉清瑶,“那你呢?”他问道。
“我?大人是怀疑我?”沉清瑶将眼泪逼出来,“我一无父母,二无家族,三无灵力。就算是名字,也是各位告知。就算我想走,又能去哪里呢?其实我也想问,蓬莱岛这么多女子,大人为什么选我呢?”
“做好你的事情就行。”莫沾一说完,和沼椯子一起离开了。
沉清瑶说的话,不无道理。
他们虽试验过很多人,但是至今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能生出绿色血脉的孩子。
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行?
那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
他们不知道。
沉清瑶,只是一次试验,是一次冒险。
莫沾一和沼椯子路过院子时,丁禺正在收拾一个打碎了的陶罐。南宫樱抓着她得手,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让她去一旁休息。
晚上,丁囩丁禺便从院子里消失了,换来两个看着有些痴痴傻傻的侍卫,整日站在院子外面。
是夜无月。
南宫樱搂着沉清瑶坐在窗边,突然摸到她身上的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南宫樱问。
沉清瑶脸一红,抓住南宫樱的手,“没、没什么。”
南宫樱更好奇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他转到沉清瑶的面前,将她扑在床上。她眼光躲闪,羞得不行。
“嗯?”
沉清瑶的脸像是在烧一般,“避……嗯嗯。”
“什么?”南宫樱俯身,鼻尖触碰鼻尖。
沉清瑶的声音更小了,“避子药。”
她说完,南宫樱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烧了起来。
他突然噤了声,胸口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南宫樱的手捻了捻沉清瑶的手,缓缓开口说道:“你、你吃了吗?”他的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
“嗯……”沉清瑶喉间发出微弱的声音。
“嘣!”
南宫樱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断了。
暗夜星光下,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柔情似水,缠绵缱绻。沉清瑶微微点了一下头。南宫樱俯身,郑重地、缓缓的,将自己的唇,靠向她。沉清瑶微微抬腰,迎上去。
两人十指紧扣,又一次忘情地亲吻着。
他亲吻她,她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疤。
小院子里闪过一阵绿光,大水缸里的鱼都睡着了,只有两条锦鲤还在十分开心地戏水。
南宫樱额间的残瓣变得完整,那是一瓣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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