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池养了些日子,已经勉强可以走路。
沉垣和回来的夜行军一样,都还躺在床上。
那日的天地网,让他们耳朵心脏遭受了巨大的压迫,一时之间难以恢复。身体稍微动用灵力,心脏就有炸裂的危险,只能先静养着。
沉清瑶这几日都在照顾大家,哥哥、夜行军、地界之森……她闲下来便坐在神之树的顶上,看着周围的林子。
她第一次见到地界之森这番模样,刚回来的那天,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竟然,是地界之森吗?
她听说地界之森被毁,却没想到是毁到了平地的地步。
如今,遍地的小树苗,显示一个无边无际的苗圃。
这是地界之森吗?
虽然那日沉池是为了逼她回来,但是如今看来,他说得没错。
地界之森确实需要她。
沉清瑶的思绪正在恍惚,沉池突然跃上了树顶。
沉清瑶赶紧扶着他坐下来。
“哥哥怎么不在房间休养?”
“躺了几日,全身都疼。也该动一动才是。”
“哥哥还是不要心急,要好好养着。”
“自然是要好好养着,”沉池转头看着沉清瑶的侧脸,“怎么?刚刚看你盯着远处发呆,在怪我没让你去天界?”
沉清瑶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去了,地界之森怎么办呢?我只是……只是从来没见过地界之森这么萧条的样子。”
“这还萧条啊?现在可不算萧条了!这树不都长起来了吗?”
风吹过树梢,只有神树林的叶子还有些许沙沙的响声。
沉清瑶勉强笑了笑,“是……”
“现在就希望你和沉垣哥哥快些好起来就是了。”她说道。
“我倒是无妨,明天开始我会闭关重修经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阿垣和众多夜行军的将士恐怕要多养些时日。阿垣容易动气,更是要小心养着。”
沉清瑶点点头,“好。”
“对了哥哥,我想明天去一趟青丘。去看看榕庭他们到底有没有回去,毕竟他们也是为了帮我们才落下了冥桥。还有,还有鬼九。我前些天去魂宫,那里没人值守,但也进不去。我想明天再去问问,鬼九到底怎么样了……”
“是该去的。青丘帮了我们不少,鬼九……”沉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道:“之前在魂境探回来的消息都不乐观。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去看看也是应该。只是你出门,需注意安全就是了。”
“哥哥放心。”
又一阵风刮过树梢,樱花花瓣飘荡在神之树的树梢。
沉清瑶抬起手,几个花瓣落在她得手心里。
“现在的地界之森竟然有会开花的樱花树……”也不知阿樱如今怎么样了……沉清瑶心想。
南宫樱回到天界的第一天去过一次南宫爻海,樱花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向司药等人打听了阿紫被关的原因,说是因为和魔类扯上了关系,还有些日子就能出来了。
那日之后,他一直在司药局待着,和众多仙君一起研制解药。
他们的第一步,便是取南宫樱的血,分析其中的奥妙。
南宫樱有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蓬莱岛,因为都是隔三差五被取血。不过在蓬莱岛,他被关在小院子里。这里,他可以自由出入。
说是可以自由出入,所有人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废寝忘食地研制,他也不好总是不在,所以也落不得多自由。
十多日了,依旧没有进展。
沉清瑶去到青丘,榕庭等人果然不在,还有那天所有青丘的人,都没有回来。老族长已经派人四处打探消息,至今没有进展。
“魂境的人怎么说呢?”沉清瑶问。
“魂宫的鬼六已经一年多没有理事了,都是那条小龙魂在管事。说是没有见到人……”白临风说道。
沉清瑶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青丘,怎么会失踪呢?按理说,冥桥下来,就是魂境啊?魂境怎么会没有见到人呢?
沉清瑶去到魂境,这回终于有人领着她进去了。
前殿上,果然是小龙魂在理事。
小龙魂从成堆的案牍里抬起头,见是沉清瑶,忙从塌上跳下来,“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小龙魂拉着沉清瑶走到魂宫外面,压低声说道:“我的姑奶奶,这可不是会欢迎你的地方呀!”
“对不起,我想来看看鬼九,他?”沉清瑶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小龙魂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说,他最后的……神识,被带回来了吗?难道魂宫也没有办法……?”
小龙魂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它又叹了一口更大的气。
沉默半晌,似乎酝酿了很大的勇气,小龙魂才说道:“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鬼九回不来了。”
沉清瑶望着魂宫里面,“那……我能去看看吗?他最后的……影子……还在吗?”
小龙魂还是摇摇头,“不在了……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不剩了……沉清瑶感到咯噔一下,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哥哥当初死的时候,至少还有一具尸体可以让她守着,鬼九竟然什么都不剩了……
她愣愣地看着魂宫的大门,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她记得,就是在这里,她看见鬼鬼祟祟的鬼九,他让她小声一些,不要说话。
他第一次带她来魂宫玩,也是鬼鬼祟祟地穿过这里……
还有,还有无数个魂境和地界之森的瞬间。
如果说哥哥是她最好的家人,鬼九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想起在蓬莱岛上,南宫樱转达给她的话:告诉小阿瑶,好好活着。
你,你回来啊!老鬼!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了,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你回来!
沉清瑶嚎啕大哭,小龙魂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姑娘哭不得啊!”它说着,指了指魂宫里面,“姑娘还是回去吧,此刻魂宫除了我,谁也见不到。”
沉清瑶把眼泪咽回去,低声呜咽。
她从八宝锦袋里拿出聚魂珠,放到小龙魂手上,“你们试试这个。”
沉清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魂境的,只记得小龙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等她醒来时,空气中泛着微微的香味,周围一片漆黑。
她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捆仙绳绑着,眼睛被布蒙着,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她使劲踢打着床板,仿若置身一片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这是哪里?
是谁抓了我?
为什么抓我?
沉垣很快发现沉清瑶不见了,沉清瑶昨日没有给他送药。
就算是昨日回来太晚,今天早上也应该来跟他说一声。
难道是出事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撑着自己的晫日刀走到神树林。
一切看起来没有异常。
他又走到沉池闭关的地方,沉池正闭目修炼,一切看起来也没有异常。
他不敢打扰沉池,自己走回树屋,又等了半日。
还是没有人影……
他现在不能动用灵力,也没办法飞来飞去。
可他实在着急。
他翻出小时候玩的飞行符,贴在晫日刀上。然后自己拄了一根棍子站上去,晫日刀带着他飞行起来。
小时候,他们还不会用灵力飞,便常常这样飞行。
沉垣站在刀山,想着,上一次用飞行符,还是沉清瑶带着她出去摘桃子……他们刚飞上去就碰上沉池,便将他也一起拉了上来。
地界之森的东边,有一片桃山,每年春天,都会结好大颗的桃子。
沉垣想起那是摘桃子的情形,这一晃,竟然已经一百多年。
他先去青丘,没有找到人。
再去魂境,没想到魂宫竟然在审人。
不是说,魂圣好久都不理事了吗?怎么今日竟然起来审人了?
沉垣走进去,看着魂宫主殿上跪着的女子,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他想走上前去细探究竟,被魂宫的执事拦了下来。
殿上的主官背对着众人坐着。
“来着何人?”
这声音清冷,沉垣从未听过。不像鬼六啊……
“地界之森沉垣。”
“所为何事?”
“妹妹清瑶日前来过魂宫,想问问各位有没有见过?”
“活人的事,去问活人,魂宫只管游魂。”
“活人?沉清瑶怎么会是活人?”殿上游魂突然喊叫道,“她早就被我一把火给烧死了!怎么会活过来?”那游魂转脸看着沉垣。
是吕舒荣。
沉垣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吕舒荣怎么会还有游魂?
她不是应该神魂俱灭,永世不生了吗……
吕舒荣看见沉垣孱弱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好久不见啊!怎么?吓着你了?看你的样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沉垣十分疑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小龙魂,她得游魂,怎么还活着?
小龙魂的嘴型:夺魂。
沉垣的脑子飞速转动,夺魂之术冷血残暴,因为只有同族同血缘的魂才能夺为己用。
沉垣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惊恐,按理说,箴源族在三界的血脉已经所剩无几,更别说与吕舒荣有血缘关系的同族了。这个疯女人!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吕舒荣,问道:“你夺了你孩子的魂?”
吕舒荣脸色一冷,没有应他。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看来,你们骗了我。朝歌的尸体不是沉清瑶。”
“你来找她……”吕舒荣想了想,“说明她没死,但是不见了……”
“无须你管。”
“是无须我管,但是我知道她去哪儿了……你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你们地界之森,不是可以自行处置游魂吗?”她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媚笑。
“神经病!”沉垣骂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诶,你不听是吧!我偏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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