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仔细听着,假装没有醒来。
一个人被扔到了沉清瑶的旁边,身上带着浓重的香味。仔细一闻,浓香里面似乎还有一丝熟悉的问道。
她朝着那人身上靠了靠,不料那人在她的脖子颈间闻了闻后,竟然使劲蹭了蹭。
好像是要说什么?
难道他也不能说话?
这个人,全身好烫。
沉清瑶不知什么时候全身也开始烫了起来。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她想让这人帮她解开绳索,那人试了试,在她身上摇了摇头。
看来是施了法术……
沉清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好像要燃烧起来,她身上这人更是像个火炉一般。突然,一个嘴唇覆了上来。
是熟悉的感觉。
是阿樱。
她明白了。
是谁抓的她,抓她干什么。
她都明白了。
天界的人并没有他们想象地那么坦荡,天君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
这花香,一定是药。
她迷迷糊糊想到这里时,已经完全意乱情迷,无法自控。
南宫樱的眼睛也被黑布条挡着,他刚刚闻到沉清瑶身上的草木香味时就已经完全失控。
他丝毫无法抗拒地陷入混杂的花草香味之中,就好像,他本就是被这草木之灵所孕育。
没有人能不掉进天界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原始的**在他们身上痴缠,沉沦中的理性不注意拉住失落的意志。就像丝线不能拉起已经漏水地大船。
他们在彼此身体的温度里,感受到永恒,也感受到寂灭。
天边萤火在,人间灯火明。瑶池云雾饶,痴缠裹罗衣。
欢喜始得真情在,人世终还是沧桑。
沉垣缓缓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当时摔倒的地方。
他撑着剑慢慢站起来,看着树影辨了辨方向,朝着地界之森一步步走去。
他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走了十几日,才走到地界之森的边缘。在他就要晕倒的时候,一只地界之森的黄雀出现在他的面前。
黄雀将沉垣带了回去。
沉垣一回去就跑到沉池的房间里。
他要找一个册子,一个他从前从没有在意过的册子。这个册子,记录着沉家每一个人二十周岁时候的样子。
刚要快要翻到沉清瑶的那一页时,沉垣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在干嘛?”沉池眼中闪过明灭的黑与红。
这一声冷不丁地将沉垣手中的册子给吓掉了。
册子落在地上,摊开,正是沉垣二十周岁时候的样子。
“哥哥……吓我一跳……”沉垣俯身准备将册子捡起来。
“怎么折腾成这幅样子?偷偷摸摸干什么?”
“哪有偷偷摸摸,我就看一看。清瑶不见了。”沉垣将册子放回桌上。
“什么?清儿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沉池的周身突然开始冒出黑气,外面的风也大了起来。
沉垣见状,赶紧说道:“哥哥先别生气,我就是去找她来着,没找到。回来的路上飞行符被鹰给叼走了,只能走着回来……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沉垣说着还有些尴尬和难过起来,没注意到此刻沉池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沉垣犹豫了片刻,问道:“哥哥,清瑶妹妹,到底是不是沉家人啊?”
“怎么突然这么问?不是你就不找了?”沉池的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屋外的风更大了。
“哥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沉垣犹豫地看着地面。
“我只是,确认一下。之前碰上青丘那天,在路上我问过小戎蓬莱岛的事。她说,这一年蓬莱岛找了很多女人,就是为了让他们产下阿樱的孩子,以求后用。”
门外的树开始沙沙作响。
沉垣接着说道:“但是,那些女子一直生不出来,就算生出来也都是一些怪物。而且,所有人都不是绿色血脉。所以与吕舒荣大战那日,小戎紧急之下编了一个说法,说清瑶与阿樱有天定的姻缘,这才说服破咒会倒戈向我们,灭了吕舒荣。这也是,他们助我们拿回神之心的真正原因。他们要的,是清瑶。”
房门被吹地嘎嘎作响,沉池不发一语。
沉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既然那些女子都生不出正常的孩子,清瑶应该也不行才对。毕竟所谓的姻缘是小戎随口编的。清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里和别人定下过什么姻缘?你说是不是,哥哥?”
沉池眉头紧皱,手扶着门框,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走了。
“哥哥,你没事吧?”沉垣赶紧走上前,扶着沉池。
“你是不是没有恢复好啊?要不要再闭关休息一阵?”沉垣说道,“我想来想去,清瑶也不应该是因为阿樱被抓走的才对。天界的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并没有什么天定的姻缘吧!”
沉池摇摇头,一些泛着黑光的裂纹在他脸上爬动起来。
他眼神里充斥着杀意,“因为他们清楚,清儿可以。”
沉垣呆住了,“什……什么可以?”他不信,怎么可以,为什么会可以,天下这么大,那么多人都不行,为什么单单他唯一的妹妹可以。
乌黑的天空闪过一道亮光。
沉池接着说道:“清儿与阿樱,本就是同族,天地自生的草木之灵,同气连枝。”
他的话音刚落,风将册子翻过一页,一株仙草跃然纸上。
沉垣手脚发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沉池,看着那册子。
草木之灵?同气连枝?
地界之森响起一道惊雷,劈在空中,也劈在沉垣的心里。
册子快速地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沉池早已控制不止体内的禁术,他化成一阵黑雾,穿梭在林中。
沉垣转身时,试图抓住他,手上只是捞了个空,还因为牵动灵力,咳出了一口血来。
“清儿她,本就是南宫爻海樱花树下的一株仙草。当年是为了救神之树,才来的地界之森。”林子里回荡着沉池的声音。
“哥哥……”
沉垣望着黑黢黢的天,不像春天。
那晚沉垣做了许多个梦。
他梦见沉清瑶穿着红色的嫁衣从漫天的大雪里走回来;梦见他和沉清瑶一起站在沉池的墓前;梦见沉清瑶在树屋前面那棵树的秋千架上来回地荡,许多小孩围着她……
他走上前去,沉清瑶转过头来,双眼流着绿色的眼泪……
沉垣吓得往后退。
沉垣哥哥……
沉垣哥哥……
他听见四面八方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
沉垣叔叔,沉垣叔叔……
是好多孩子的声音。
沉垣站在原地,试图找到叫他的人。
沉垣在大雾里走了很久。
大雾散去,他终于找到他们。
哭声。
是沉清瑶在远处不停地哭,眼前的孩子们也在不停的哭。
那些孩子都是绿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他们围在沉清瑶的周围,不停地哭。
沉垣手里不知哪里来的一把糖,他走过去,想放在他们的手里。
可他刚走到跟前,那些孩子就突然不见了,清瑶也不见了。
四周只剩下一片绵绵不绝的哭声。
沉垣感到心力交瘁,就要窒息。
他着急、焦虑,他想去救人。可是不管往哪里走,都是一片迷雾。
他看见自己的心脏开始腐烂,身体也开始腐烂,他看见自己躺在棺材里,他伸手,发现手已经没有了。
他也哭起来,只是流不出眼泪。
他听见棺材板的下面传来声音。
沉垣哥哥,杀了我……快杀了我……
他想转身,也转不过去。
那个声音在他的后脑勺上,循环往复。
沉垣哥哥,杀了我,不要让他们世世代代榨我的孩子的血……我不要成为工具……我不要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杀了我……快杀了我……
杀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沉垣从棺材里爬出来,抓起一把刀,朝着四周的声音胡乱砍去。
他谁也砍不到,最后只能砍向自己。
沉垣猛地醒过来,他坐起身,看着黑夜。
他数着地界之森的黑夜一幕一幕地过去,心中的决心也一点一点地加强。
就算现在已经是废物,也会有废物的价值。
天还未明,沉垣拖着晫日刀,一步一步地走向神树林。
他走几步,就要歇一会儿,喘几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的路。
往日熟悉的参天大树早就没了,路上这些树,都还没有长大。
树屋倒是显得比小时候高了许多。
他记得,那会儿清瑶总是拉着他悄悄跑去下玄集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可她总是没有钱的。
他跟在后面,只管付钱就是。
真是闹腾。
不对,清瑶也不是自小就那么闹腾。
沉垣想起更小的时候。
那时沉清瑶总是身子弱,一个人躺在神之树上,他和哥哥总是给她带小糖人回来。
沉垣看着面前的神树林,他怎么会想到,那时她身子弱,竟然是因为将自身的灵气渡给了神之树的缘故。
这么说来,清瑶是神之树的恩人,地界之森的恩人,沉家的恩人。
或许,她本就不应该陷入这场纷争之中。
若是从始至终,她只是天界的一株小仙草,她是不是能像那些小仙女一样,一生快快乐乐……
沉垣走进了神树林。
神树林的树长得快一些,看着还是从前的样子。
上一次地界之森的劫难,在这里,似乎看不到一点痕迹。
沉垣跳到神之树的顶上,这里依旧是看地界之森最好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整片的森林。虽然现在,只是一整片的树苗。
但是很快,很快就能变成森林了吧……很快就会长成从前的样子了。
他想到这里,朝着自己坚定地点点头。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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