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璇办公室。
虽然这是单人办公室，但长期以来一直也作为风璇门下几人开会研讨（又称聚会闲聊）的场所，因此总是备着一张长沙发、三张单人沙发，还有四张椅子。得亏风璇的生活相当简洁，没什么东西要摆，不然这里该放不下了。
眼下这里笼罩在一片严肃的氛围中。风璇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面向着其他人，宿明渊和牧南风在长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宁冬夏和方远悠则在两个紧邻着的单人沙发上。
牧南风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尽管风璇一向严厉，但大多数时候师门聚会的氛围都是很轻松的，眼下他却有种自己要被三堂会审的感觉，得亏师兄就在他旁边……他刚想朝宿明渊那边挪一点，立刻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定不再依赖师兄，于是又赶紧往远挪了挪。
除了方远悠之外的其他三人都注意到了牧南风的小动作，风璇和宁冬夏同时看向宿明渊，后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毫无波澜。
就在这种气氛里，风璇打破了沉默：“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今天来这里开会的原因了，我也不多废话，先说我自己的看法。”
宿明渊和师尊对上视线，随即又收回目光。他昨天已经和风璇谈过了这件事，他们意见不和，但最终还是各自妥协，分别退了一步。
“鉴于南风的修为确实不高，待在宗门确实很成问题。”以风璇的性格，这种措辞已经算是很委婉了，但毕竟听着不大好听，牧南风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所以我认为出去看看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考虑到南风对外界不了解，在离开宗门前，还是要先接几个外勤任务熟悉一下。”
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落在宿明渊身上。师尊之后是大师兄，很合理。
宿明渊当然不想为“离开宗门”这个观点说半句好话，但他毕竟还要顾虑牧南风的意愿，至少他并不想让南风觉得自己不好，于是也只能违心道：“我同意师尊的观点。如果真要离开宗门，必须先多加历练才行。”
“你们这样搞得我很格格不入啊。”宁冬夏托着下巴，“历练什么的真没必要……南风你不怎么出任务所以不知道，宗门之外的世界很恐怖的好不好，乌七八糟一堆破事，累不死你也能烦死你，哪里比得上宗门……方远悠你说是不是？”
她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方远悠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离开或留下，二对二平。到目前为止，都在宿明渊的计划内。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牧南风手中。
只见青年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对上众人的目光，深吸口气：“我想出去。虽然师兄说我是受人影响才会有这种念头，师姐也说外面很糟糕……但是我还是想亲眼看看。”
意料之内的情况。宿明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内心还是沉重了些许。那么接下来就只能在外勤任务上想办法了，得让南风知难而退……
“很好。”风璇颔首道，“对了，南风，出外勤的时候，记得多了解一下大学相关的事情。”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表情各异。
“十八岁就进入社会，未免太早了。”风璇少见地笑了笑，“据我所知，宗门是和一些学校的某类专业有联系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拿到入学名额。”
这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荡起巨大的水花。宿明渊猛地看向风璇，攥着拳头，差点直接站起来，宁冬夏则惊讶地在风璇和牧南风之间来回看，眼珠转动，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方远悠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也有些许高兴。
牧南风本人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左顾右盼半天才迟疑道：“……大学？”
他对这个词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他会经常听到父母提起，也会看到网上关于高考、关于大学的各种言论，说陌生，则是因为自从进入宗门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进入大学的事，那显得太遥远太空无了。
风璇也没管众人的惊异，淡淡解释：“某些学校里也有宗门成员，是为了配合一些相关的研究项目。其他宗门也有让弟子去大学的先例，当然，专业受限很大。”
想想也是，大概就是宗教学之类的专业，毕竟很难想象修仙出来的人跑去研究土木工程……
“可是，我的学历……”
“以你在宗门的成绩为准，主要是和高考课程相关的理论课。”风璇说，“就你现在的成绩来说，问题不大。”
——谁说宗门的课程和普通学校的课程不沾边的？其实相当一部分课程都是互通的。举例说明，要读典籍，得会古文吧？要画阵法，得会几何吧？要和国外广大修行人士交流，得会外语吧？炼丹要化学，风水要地理……总而言之，东海门的课程力求在结合传统修行和现代科目的基础上做出新特色……呃，跑题了。
而好巧不巧，牧南风的理论课成绩相当不错。这种只看理论课成绩的标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严丝合缝砸到他身上的馅饼，巧合到令人难以相信。
“师尊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他喃喃道。
“当然不是。”风璇屈指敲敲桌面，“别想太多，这只是个可能性，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搞到名额。所以你只要在出外勤的时候多留意相关信息就好，但别抱太大希望。”
“嗯！”牧南风似乎终于消化了这件事，举着手欢呼一声，“我会的！”
在这段对话里充当背景板的其他三人则始终没插嘴，宁冬夏留意到宿明渊阴沉的表情。
*
“大师兄这下该气疯了。”宁冬夏拖长声音。
散会之后自然是各干各的，牧南风跑去找有没有能接的任务，宿明渊则留在了办公室，想也知道，肯定要和师尊吵一架，她赶紧拉着方远悠溜之大吉。
“为什么？”方远悠显然还不在状态。
两人并肩走在去藏书阁的路上，现在还不到正午，阳光并不刺眼，路上人很多，因此他们彼此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肯定不乐意南风去上大学啊。”宁冬夏撇撇嘴，“那不成异地恋了？没当场发飙都算好的。”
方远悠皱着眉毛，好一会儿才踌躇道：“冬夏，我不是说不认同你那些想法……嗯，虽然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他们俩有什么……但是，就我的想法来说，上大学对南风来说的确是好事啊。”
“但对大师兄来说是坏事啊。”
“……”方远悠比刚才犹豫得还久，“如果真的是喜欢的话，应该会希望对方变得更好吧？如果你要外出参加什么修行论坛的话，我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宁冬夏被这突如其来的疑似告白的话语砸得一懵，赶紧转头不让方远悠看见自己有点脸红，自家这只总是这么直来直去，心脏受不了：“你和他不一样啦。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喔……那为什么要和师尊吵架？师尊不是说这只是个可能性吗，也没必要吵吧？”
“因为这不是他计划的内容呗。你以为他昨天只找了咱们俩吗？肯定连师尊那边一起摆平了，所以才能放心开这个会。师尊昨天压根没告诉大师兄关于大学的事。”凭着自己的敏锐观察，宁冬夏认为自己的猜测和真相**不离十。
方远悠明显呆住了：“你是说……大师兄去跟师尊说，不能让南风离开宗门？这是不是……”
“跟出柜一样，对吧？”宁冬夏叹气，“笨死了，会不会察言观色啊你。你和南风肯定都没注意到师尊和师兄的眼神交流吧？我打赌，师尊已经知道他俩的事了。”
“那，难道说，师尊……同意了？”
“不晓得嘞。不过既然今天能吵起来，说明肯定还没谈拢吧。”宁冬夏耸耸肩，“大师兄任重而道远啊。”
两人间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陪着对方走路。快到藏书阁门口时，方远悠突然问道：“冬夏，你为什么希望南风留下呢？只是因为大师兄让你这么做吗？”
宁冬夏停下脚步。走到这里他俩也该分别了，方远悠只是送她来藏书阁，他自己还有任务要做：“原因蛮多啦……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萌他俩啊，肯定会希望他俩在一起啊。”
“呃……”方远悠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是认真问的……”
“我也很认真好不好！”要不是这儿人多，她真想在恋人脑袋上来一下，“不要瞧不起我的爱好啊！”
顿了顿：“不过确实有其他原因，比如说，嗯，我其实很希望大师兄能得偿所愿……”
她向着方远悠靠近了一步，这个距离，其实已经显得亲密，或者说，有些危险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毕竟是师兄妹，这种距离，显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其实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这样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有时候我会羡慕大师兄。”宁冬夏低声道，“他的决心和狠劲……什么的。也许南风不喜欢他，也许周围人不理解他，也许很多人会反对他，但他还是想尽办法去达成目标。如果我们也面临着像他那样荆棘丛生的道路……”
她看向身边的恋人，微微笑了笑：“我希望我能和他一样。”
碎碎念：
关于冬夏的情况，还是结合此前所说的“宗法制”去考虑……不要想他俩是师兄妹，站在宗门的立场上，这俩人是妥妥的亲兄妹……别的不说，就说晋江，**题材风靡的同时，也不许写真正的骨科吧？所以冬夏和远悠面临的阻力也并不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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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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