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
“您刚才说的，似乎和昨天说的不太一样。”宿明渊的声音紧绷着。考虑到对面的人是他的老师，这样的语气已经有些出格。
风璇避开了他的目光：“这只是个很小的可能性，明渊。离开宗门去往大学的先例非常少。”
“可是南风非常符合这种先例所需的条件。”倒不如说简直是量身打造，“您明明知道我绝对不希望这种可能性的出现，更重要的是，您昨天已经和我约定好了。”
“是的，不要求南风留下，也不鼓励他离开，态度模棱两可……”风璇重复了一遍他们昨天约定的内容，一向严肃的脸上流露出苦闷，“但是明渊，平心而论，离开宗门就是南风最好的选择，这才是正确的、理性的。”
——风璇是个讲道理，或者说，认死理的人。这样就很容易明白她为什么执意要告诉牧南风那条出路，因为那是正确的。只是很遗憾，能明白，不代表宿明渊能接受。
“但那对我一点也不好。”宿明渊紧紧抿着唇，压抑的声音中带了点怒意，“您替他考虑的这个好选择，是在把我往深渊里推！”
“……话不要说得这么重。”风璇也皱起眉，“明渊，先不说你对南风的这种……感情，是否合适，至少，如果你将他当成师弟、恋人，也该为他的未来考虑一下吧。”
“的确。”怒意终于让宿明渊有些失去理智，“您考虑的显然比我周到。所以为了这一个徒弟的前途，您选择无视我的存在，不顾我的想法，牺牲我这个学生的生活，是吗？”
风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宿明渊立刻就意识到他的口不择言。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不，抱歉，您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却又从来不去触碰的一个话题。没能照顾好小时候的宿明渊，一直令风璇感到愧疚和自责，只是当她意识到这些时，宿明渊已经不需要她的照拂和关心了。
她靠在椅背上，垂着目光，声音无力：“不，该道歉的是我。我只是下意识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南风他还小……不，也不对，我只是……”
也许她只是觉得南风也会和小时候的明渊有些像，因此在原本对自己弟子的感情之上，又加上了对明渊的愧疚和补偿。多年来牧南风的小霸王行径，除了宿明渊的包庇外，也未尝和她的纵容无关。
其实仔细想想，宿明渊对牧南风的这种强烈的执念，是否也和幼年时的经历有关？那么作为一手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她也实在没脸再去阻止宿明渊。
办公室里一时静默下来。
“……如果您以后得到有关入学名额的信息，麻烦先告诉我。”好一会儿后，宿明渊才道，“具体该怎么做，到那时候再说吧……我先去找南风。他大概还在找任务。”
风璇没吭声，只是默默点点头。
*
牧南风正在任务大厅的黑板前面发愣。
他都在这儿看了二十分钟了，乙级和丙级任务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还是没找到符合他要求的任务。
这也实在不能怪宗门，只能说他的要求太苛刻了：首先得是外勤，可以详细了解社会情况那种，这就排除了一半；其次，他得力所能及才行，又不能组队，这又排除一堆；最后，还不能有时间冲突，了解外界当然很重要，但是肯定没中元节试炼重要啊，他还指着这个毕业呢！
正郁闷的时候，眼前的光线暗了暗，他抬起头，看见自家师兄温和的笑容。
“没找到合适的任务？”
“嗯……”牧南风拖长声音，“师兄你帮我……呃，我是说，和我一起看看呗。”
宿明渊却没去看黑板，目光仍然落在他身上：“其实不一定要接任务。在网上一样可以了解外界的情况，不是么？”
“但是亲身体验会更好一点吧。”牧南风不和师兄对视。他自己也很纳闷，是因为他这两天刻意疏远师兄、所以很心虚呢，还是因为师兄这两天也怪怪的，眼神总是深沉得让他无法承受呢。但是他不想让气氛显得尴尬，于是打着哈哈道：“师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出去啊？”
这当然是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宿明渊却扳直了他的脸，对上目光，一字一句道：“是的。”
牧南风差点跳起来！这是任务大厅啊师兄你干吗呢！而且我明明只是开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是要闹哪样！我最近不打算和师兄你卖腐啊！
他赶紧掰开宿明渊的手，一边克制自己脸上和耳朵上的热度一边磕磕巴巴尬笑：“哈哈哈我就知道师兄你舍不得我……那为了不让你伤心我今天就先不挑任务，先回去了哈……”
还是那句话，师兄最近真的很奇怪！不管怎么说还是走为上策的好……
可惜，假如宿明渊成心要拦他，他显然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刚溜出去没几步，他的胳膊就被一股大力箍住了，回头只看见自家师兄依旧温和的笑容：“我和你一起回去。”
牧南风莫名抖了抖。以前宁冬夏跟他吐槽说师兄是看上去温和，实际上腹黑得要死，他一直对此感触不深，现在好像是感受到了。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呃，宗门。
牧南风浑身不自在地跟着宿明渊一起往宿舍楼走。这种情况就算不是第一次，也算是非常少见的，毕竟他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说个不停、其乐融融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尴尬过？
难道这就是独立要付出的代价吗……不，牧南风觉得这不能怪自己，明明都是师兄的错！师兄这几天跟变了个人似的，肢体接触变多了，侵略性也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和他在合伙卖腐呢……咦，难道说是因为师兄前些天看到帖子下的那些评论，所以一入腐门深似海了？
就这样走到他们宿舍所在的楼层，牧南风绞尽脑汁还是没想出打破尴尬的话题，所以只好闷头跟在宿明渊身后，但是故意伸手拨动兜里的钥匙，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想以此暗示自家师兄，他要回自己宿舍——而不是去师兄的宿舍。
师兄似乎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同样去拿钥匙，看上去打算和他分道扬镳，牧南风悄悄松口气，赶紧加快步伐越过师兄，往自己宿舍门口跑，没跑两步就被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了回去。
钥匙转动、开门、被拉进去、关门，一气呵成，牧南风人都是傻的。
“你这两天一直在躲着我。”宿明渊淡淡道，用的是肯定语气。
这样的师兄压迫感很强，牧南风怂唧唧地后退一步，后背挨在门上：“师兄你想多了吧哈哈……我怎么可能躲着你呢？”
他想浑水摸鱼躲过去，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他心里发慌，好像要把他看穿似的，于是在僵持了半分钟后，他终于投降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在躲师兄你啦……但是我是有理由的！我不是要离开宗门了吗？在外面又没有师兄你罩着我，肯定要提前适应一下没有师兄的生活嘛……”
这几句话简直是在宿明渊的雷区蹦迪，宿明渊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眼看着牧南风还自以为理由充足地论证他的正确性，冷冷打断道：“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地不搭理我？”
“怎么能说不搭理呢……”牧南风缩了缩脖子，“我这不就在和你聊天吗？只是不那么频繁而已……”
宿明渊闭了闭眼睛，然后换上了略带低落的神情和语气：“也是。反正你现在不需要我就是了。”
牧南风果然慌了，也不往后缩了，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师兄你别这么说嘛，你可是我……”
他磕绊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最后咬咬牙：“师兄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
“……”宿明渊也没想到会从牧南风口中逼出这句话，原本明明想着要更强势一点的，可那些不满和怒意都被这句话冲得烟消云散，于是他的语气也立刻柔和下来了，“真的？”
“当然了。”牧南风也破罐子破摔了，干脆把想法都说出来，“师兄你可是照顾了我整整六年，比我爸妈管得都细致得多，我上哪儿去找比你更重要的人啊。”
眼看着宿明渊的表情缓和下来，他又补充：“但是，我不能总靠师兄你啊，总得自己生活才行，师兄你也不希望我啃老吧？呃，当然师兄一点都不老！”
“……如果我说可以呢？”
“什么？”
“你可以‘啃老’。我不介意，或者说，我很乐意一直照顾你。”
牧南风呆住了，他傻站在原地，很想说一句“师兄你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哈，我领会到师兄你的深情厚谊了所以不这么说也可以的”，但是一对上那双漆黑的、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突然领会到了这些天以来，蕴藏在宿明渊目光里、让他始终不敢和自家师兄对视的，究竟是什么。那份沉重的、让他感到无法承担、不得不避开视线的，是……
碎碎念：
可以看到和同人、cp相关的内容其实大幅减少了……因为现在的走向已经背离之前的大纲了……嗯……
又：一入腐门深似海……呃，这句话是不是太老了……（捂脸）暴露年龄啊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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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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