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郁清回公寓的那天正好大降温，沈研穿了件红色冲锋衣外套，他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想蹦一蹦，几撮桀骜不驯的毛翘在脑门上，迎着料峭寒风翻飞飘扬。
他们俩的鼻尖一样红，沈研相当自然地抓住郁清的手，十指相扣揣进外套兜里捂暖和。
布料不是加绒的，有些硬，彼此的手却干燥温暖。牵手牵久了，两人有力跳动的脉搏渐渐达到同一频率，泵出阵阵热意，给他们苍白的脸色浇上一层红润。
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慢向前移动，衣兜里牵在一起的手象征着某种隐秘的放肆，这大概是在别人视线下他们所能做到最出格的一件事。
“又能天天待一块儿了，真好。”
给这次抄袭风波划上句号的是渡光的最新声明，它用一句系统故障，《电话》发表时间显示错误，就把这场针对沈研的阳谋轻描淡写揭过。
随后渡光痛快地和绵羊解约，所有过错全推到这只替罪羊身上。对于险些成为受害者的三月一，它没有任何道歉自然也不会补偿。
郁清忍下万千不满，将这些账一笔一笔记在心里，未来砚清超过渡光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让钱正伟全部偿还。
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脑子好像被无名之火烧得融化又凝固，双眼滚烫注视天花板发呆时，郁清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
过去他万事亲力亲为的工作模式太费时间，平台有些事情是可以放心交给下属去办的，并不需要他从头盯到尾。身为老板，他的精力应该放在关键决断和未来规划上。
痊愈后，郁清全方面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和努力方向，他积极地学知识、读论文、听讲座……开始思考郁清的功能创新方向。
想要和运营了将近20年的渡光叫板，砚清必须向大众表现出它的非凡之处。光是在合同上体现创作者待遇好这一优势还不够直观，郁清又想出了防盗文系统升级、用算法鉴别并抵制AI创作、读者二创激励计划等点子。
这回他把具体工作交给下属去完成，自己则安心去上课。虽然他去工作室总部视察时，会听到下属在茶水间小声抱怨近期突增的工作量，但郁清早已看透，心无波澜面对下属的不满。想要建成一个强大的平台，仅凭他一人的能力是不够的，员工们不能一直依赖他解决问题，也是时候该成长了。
旧功能改进，新功能推出，砚清2.0全面更新。
回到日常校园生活中，沈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媒婆了，天天见证柳悦大胆追爱的过程。
她没谈过恋爱，认知范围中唯一的示好方式就是孜孜不倦地给张一志发各种她画的图，每次画完都找到沈研，要求他提醒张一志去看她的发图小号。张一志也很给面子，每次除了点赞还会给她留评论，看得柳悦心花怒放。
看着她春心萌动的样子，沈研觉得很割裂。
在张一志直播间，她不留情面地质疑张一志的论点，提张一志从来都不敢碰的敏感话题，100块一条的醒目留言说发就发，非要直播间每一个人都跟着起哄，仿佛她来直播间的目的就是找张一志抬杠的。
在小号上，她精心编辑每一条动态，所有图片都在画张一志，对他的偏爱显而易见。可爱的画风配上小猫表情包加颜文字，她在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孩。
沈研忍不住问柳悦：“你明明喜欢张一志，为什么不能在他直播间好好说话？反而要像现在这样多此一举地捏人设。”
“你懂什么，喜欢找茬逗他的我才是真的我，我总不能为了他彻底改变真实的我吧？”
“那你现在那么用心地塑造小悦的形象又是为了什么？”小悦是柳悦小号的名字。
柳悦单手撑下巴，另一只手拎着纸吸管一圈一圈搅拌玻璃杯里的奶茶，脸上少见地带有一种落寞的神情：“谁叫男生喜欢的都是这样的女孩子呢？我喜欢他，他又不可能喜欢真实的我，那我只能装成他喜欢的样子，总好过他去喜欢别人。”
“你从哪儿看出张一志不喜欢你？”沈研好奇追问。
柳悦猛吸一口奶茶，像是苦酒入喉，食指虚虚指向沈研：“戳我痛点是吧，喜不喜欢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每次我找茬不是被他蒙混过关就是顺着我的话开启另一个话题，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提出的问题，找他要微信也老是被他婉拒，他甚至还会劝我别给他花那么多钱……我这金主当的真失败啊。”
沈研总觉得张一志之前和他提到的yue和柳悦口中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想了想，问柳悦：“那要不我帮你问问张一志对yue是怎么看的？”
柳悦明显意动，怪叫一声后将信将疑地反问：“不对劲，之前每次找你传话，你都推三阻四的，怎么突然间那么好心？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沈研正想说你不要就算了，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关于请柳悦画《无叶》漫画的计划似乎可以进行下去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诞生在他心里。
既然柳悦面对她喜欢的人也如此叛逆，那不如假装顺着她心意靠反套路引她入局。
于是沈研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对，我有企图。我想请你为我的小说除单人商用稿外，再画全篇漫画。”
“‘除单人商用稿’？”不出所料，柳悦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研话里的关键词，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耐人寻味，“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给你画过稿，还认识你的笔名？”
“对，”沈研恰到好处地在脸上演绎出一丝贪念，“当初请你画稿可是花了我好多钱啊，要是我帮你搞定了张一志，请你画我的小说官方漫画你能答应吗？”
柳悦想起她和张一志第一次在直播间碰面时，曾用金钱诱惑他向观众暴露沈研的笔名。可惜张一志是个板正仗义的，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背叛沈研，现在倒好，沈研自己愿意暴露作家身份请她画漫画了。
本身柳悦是抗拒给小说画漫画这种长期工作的，但她现在被沈研这副求人办事的态度大大取悦了。心中找乐子的想法再次占据上风，一番思索后，柳悦决定先在表面上同意沈研的要求，待沈研给她带来的价值被榨干后，她直接反其道而行之给沈研一个“惊喜”。
这就是拿一志要挟我办事的下场啊，柳悦毫不内疚，幸灾乐祸地想。
强行按下蠢蠢欲动的恶意，柳悦假装随意问道：“行，我答应，不过帮你画漫画我总得知道你的笔名叫啥吧？”
沈研面不改色：
“我是风鬼。”
“你是风鬼？”
郁清听完这话，手里筷子都吓掉了，旋即担忧问道：“你说你是风鬼，流月行山能信这个？她之前不是还给风鬼画过稿？她和真的风鬼难道不认识？”
沈研递给他一双新的筷子，慢条斯理解释道：“第一，作者一般都是开小号去约画稿，双方合作结束就互删的那种。第二，之前流月提过要给我的小说画画，我当时说‘我不缺这点流量’，风鬼也有立场说这句话，因为他之前请流月画过稿，确实没必要再请她画一张。第三，张一志请我去直播间客串的时候没暴露过我的真实笔名，如果我是风鬼，出于渡光严如卖身契一样合同约束，我完全有理由要求张一志不暴露我的笔名。”
“最后，我和风鬼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得证，我就是风鬼本人。”沈研朝郁清眨了眨眼，以玩笑收尾。
整套逻辑合情合理，郁清琢磨一番想明白了其间因果：“之前绵羊那件事，风鬼还给你带过节奏。如今谁不知道三月一和风鬼关系很差，按照流月的性格，你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如果她确信你是风鬼，那她绝对会在背面上假意听从风鬼的安排，实则暗中帮助风鬼的对手——三月一！”
“对，所以我希望你在不久后顶着三月一这个笔名，线下与流月谈合作，向她传达我们做这个局的真正用意——给《无叶》画漫画。”沈研坦白道。
郁清有些迟疑：“我扮演你？可是我……”
沈研喂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在我没有重生那两年，你不就是在演绎三月一吗？除我本人以外，没人比你更像三月一。以你对我的作品的了解程度，流月无论拿何种方法试探，都无法看穿你不是三月一的事实。”
“好，我知道了。”郁清点头应下。他心里明白，若能说动流月行山给《无叶》画漫画，那么就有几率说动她成为砚清平台下小说的常驻画家，这对平台后续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安排好《无叶》漫画的后续，是时候该履行与柳悦的约定了。饭后，沈研打开张一志的聊天界面，准备问问张一志对他yue老板的真实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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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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