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研的建议起了作用，钱正伟真的往每个贫困生饭卡上打了300，还选了两个高二的学生资助。
当天，沈研就在新闻上看到了那两个学生与钱正伟的合影。
钱是实打实捐了的，借此宣传也无可厚非。沈研算了算日子，钱正伟这辈子比上辈子来的早，按时间线来看，是时候找一趟老孙了。
虽然上辈子最后知道老孙出于私心欺骗了自己，但沈研还是做不到彻底不管老孙。
他退学之后到处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个跑腿的活，干了一周店家就跑路了。舍不得花饭钱的时候，沈研就坐在面馆门口闭眼闻面香。温暖的味道进肚转几圈，他就有力气继续找事做。
那天老孙刚从派出所放出来，进店点了根油条慢慢啃，店里的人都怕他暴起伤人，离他坐得远远的。
他看沈研看了好久，接着走过去拍拍沈研肩膀，问一句“油条吃不吃”，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老孙在学校后面那条街开书店，多多少少有点人脉，靠他牵线，沈研找到了个报酬不错的服务员工作。
那段日子虽说辛苦，但老孙时不时带着他吃烧烤，聊历史，沈研头一次体会到了除外婆之外，属于长辈的关怀。
那时他并不知道老孙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直到后来，老孙喝醉了说胡话，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两个名字，沈研这才知道老孙的前妻和女儿在老孙被抓期间离开了他，一点消息都没给他留下。
造化弄人，老孙只是晚上打牌时被另一桌打架牵连，进派出所待了两天问话，出来后大家都把他当十恶不赦的罪人。
沈研不怕他，他就拿沈研当儿子养，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沈研留着，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对女儿小果的亏欠。同时他也忍不住担心这仅存的精神寄托离他而去，最后在夏老师送信时鬼迷心窍烧了资助人的信。
想起往事，沈研叹了口气，他无法阻止老孙妻女的离开，但可以避免老孙进派出所。
这辈子他不会退学，与老孙还算是陌生人，得想想怎么劝老孙晚上待在书店别去打牌。
中午午休时沈研手表上收到一条消息，他以为是郁清，连忙点开。
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貌似还挺长，沈研不甚熟练地点开手表窄小的屏幕。
“尊敬的资助人：我是沈研的同学，关于沈研，我有一些情况想反映，据我观察，沈研每天都在发表几千字的更新，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精力学习。
如果您想让您的资助更加值得，不如另选资助对象，参加创新作文大赛的学生中也有本末相顺，努力学习的学生，我认为您可以从三等奖中考虑新的资助对象……”
这块手表用的是郁清原先的电话号码，发这条消息的人应该是想发给郁清，但他万万猜不到这电话卡是沈研在用。
沈研看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意越看越深，要不是周围有人在睡觉，他简直就快笑出声来。
发件人虽然没署名，但字里行间都充满指示性，就差把身份证号写上去了。
“杨靳川……”沈研略一思索，从手表上给他回了一条放学校门口见的消息。
离月考只有不到十天，要是考得实在太差，估计真会给所有知道他三月一身份的人留下放弃学业，舍本逐末写小说的印象。
好在他以前的成绩也没有特别优秀，变相降低了重生后达到原先标准的难度。
沈研长叹一口气，继续分析物理大题。
杨靳川放学后来不及收拾课桌，急匆匆来到约定的地方，他见资助人还没到，捋捋头发又仔细整理了校服衣角，想给资助人留个好印象。
过了几分钟，杨靳川看见沈研往这边走过来。他做贼心虚，想假装没看见沈研，没想到沈研朝他越走越近，最后站定在他面前。
沈研不会是看到我发的那条消息了吧！杨靳川有些着急，往家长聚集的方向张望，试图找出一个看起来像资助人的大人。
“消息我看到了，约你见面的也是我。”沈研气定神闲抹灭了杨靳川最后的幻想。
杨靳川屡次给他添堵，放着不管可能会对未来留下隐患，是该早点把话说清楚。
杨靳川的脸色霎时变白，紧接着又慢慢变红，他不顾周围人来人往，提高音量：“为什么你会看到我的消息！你说我消息里提到的地方哪里错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永远游刃有余的态度！”
任他宣泄完，沈研开口了：“在你看来，获得资助是一种认可，对吗？”
杨靳川说不出话来，咬牙盯着沈研看。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沈研确实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缺钱给我外婆治病，也缺钱上大学，有人知道了我的难处，所以愿意资助我，仅此而已。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急需这笔钱。
贫穷才是资助的核心，至于获得过什么奖，成绩如何，这些都是次要的，是资助人为了让这笔钱不白花的附加条件。你实际的家庭情况并没有那么贫穷，对吧，我看得出来。”
“那你也不算穷，你……”
杨靳川想反驳，但沈研不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无叶》是我写的没错，但不是这段时间写的，高三了哪有时间写啊，只是现在发表了而已。我的资助人是用了资助这个名号把《无叶》的收益给我。”
这话句句属实，只是转换了真正的时间顺序。
沈研本意是为说明资助来源，可杨靳川听到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双眼失神，一下子泄了气：“你……你高一高二就能写出这么厉害小说？”
沈研不打算解开他的误会，这是刨除重生前提下，对《无叶》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
“怎么可能！你和我上一样烂的高中，被同一批老师教，你凭什么写得出《无叶》！”杨靳川喃喃自语。
“天赋，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宣传栏上贴的都是你的作文，学校里，我再怎么写都没你作文分高，学校外，创新作文大赛我和你的差距也还是那么远……”
“明明我那么喜欢写作，却没人认可我，你随便发表的一篇文章，就能被人看到并资助，凭什么！”
他的双眼被嫉妒烧得通红。
沈研平和地与他对视，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老实说，杨靳川文笔不错，就是急于向读者输出极端观念，加以磨炼和改进会有好结果的。
他蹲下，坐到杨靳川身旁，说着只有他俩能懂的话：“《菜虫》里那只虫子最后真的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你，你真去看了我的小说？”杨靳川先是意外，又猛地摇了摇头，反应剧烈，“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理解。《菜虫》结局就是这个，别自作聪明！”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沈研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就当它飞走了吧。我还没吃晚饭，先走了。”
杨靳川注视着他起身，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小到如同笔下那只小虫。终于，他不情不愿地开口：“它没有吃一口菜叶，饿死在泥土里，成为菜的养分。”
“这才是你想写的东西，为什么要改结局呢？”沈研没有再回头。
人在饥饿状态下全靠本能支配，沈研走着走着就来到后街面馆门口，他走进去，正巧和大口嗦面的老孙对上视线。
老孙愣愣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盯着自己不放。
坏了，沈研懊恼地拍脑门，光顾着解决杨靳川的事，差点把老孙给忘了。
命运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兜兜转转，他和老孙这辈子还是在面馆见了第一面。
不过现在的沈研再也不是当初付不起饭钱的穷小子了，他要了碗牛肉面加一根油条，大大方方坐在店里吃。
老孙吃得快，稀里哗啦吃完就走了。沈研点的面还没端上来，正好边等边想老孙的问题怎么解决。
油条是早上剩下来的，又冷又硬，并不好吃，沈研把它放牛肉汤里泡了泡，才得以下咽。
大概是郁清那几顿饭把沈研嘴养刁了，他现在吃这些不求味道，只为尽快填饱肚子。
泡软的油条浮在汤面上，咬上一嘴，滚烫的汤真切流入腹腔，牛肉面不再只是一缕味道那么虚浮，曾经饥肠辘辘的岁月终于得到满足。
一碗牛肉面下肚，沈研对阻止老孙进局一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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