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路是海城有名的餐饮一条街,从江外五里延伸到江边,夜晚灯火璀璨、人声鼎沸,饭店卧虎藏龙,食客络绎不绝,曾几何时一度是纸醉金迷的代名词。
陆璃经常跟随陆庭宇出入临江路,对这里的饭店了如指掌,但也厌恶至极,今晚把钱柏皓约在这里其实也有私心的成分,他想让钱柏皓感受一下金钱的铜臭味,试探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走进临江路,钱柏皓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大街上的迎来送往和饭店里飘出来的各色气味让他作呕。
兄弟两个从入口走到尽头,身后的繁华无法照亮眼前的前方的黑暗。
陆璃把钱柏皓领进离江边最近的一家装潢成船型的木屋,不同于方才的喧嚣,这里静悄悄的,空气里的烟火气并不浓郁,走近也只能听到瓷器碰撞的细微声音。
陆璃拒绝了侍者的引路,轻车熟路的把哥哥引进一楼临江的包间,亲手给他递上菜单。
钱柏皓并没见外,随意点了几道菜就把菜单合上还了回去。
席间,陆璃思虑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当年你是怎么获救的?”
钱柏皓微微一笑:“说起来很曲折,当年坠崖之后我遇上了一个考察团,他们把我送到了医院,但因为我醒来之后记忆全无,警察无法确认我的身份,也没办法寻找我的家人。后来我被送到福利院等了很久,也没有家属来找,就一直留在福利院,直到被我现在的父母收养。”
陆璃沉默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其实,这段故事里我也很悲哀啊,当年我跟他们说,失踪的是我,他们却连找都没有去找,还说死了就死了。现在想一想,其实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你叫陆璃,是色泽光润如玉的矿石,而我叫陆凡,是一颗平凡的沙砾。”
钱柏皓知道弟弟心里还是有怨气,缓缓开口道:“当年我是既得利益者,所以我不会开口指责他们。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不会去拿回来。”
这句承诺让陆璃放下了戒心,眼泪不自觉流下:“这些年我一直提心吊胆,恐惧,当然也有愧疚,我知道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可我还是忍不住嫉妒你,哥,对不起。”
钱柏皓给他递上了纸巾:“我早就原谅你了,你还能叫我一声哥,我已经很满足了。”
陆璃将头偏向窗户一边,破涕为笑,有些羞涩的擦干了眼泪,今天他太失态了。突然,陆璃的目光被远处的水里的东西。
船坞饭店的墙上挂着许多灯笼,照亮了江水里一团随波逐流的白色东西。
“哥,你看那是什么?”陆璃指向窗外。
钱柏皓循声望去,眯起眼仔细去瞧,瞳孔倏然放大,犹豫着开口道:“不会…是个人吧?”
“啊?”陆璃也惊呆了。
“走,下去看看,万一真是个人不慎溺水了呢。”钱柏皓拿起外套就要出去,陆璃见状也只好跟上。
他们吃饭的包厢有道小门可以直通江边,兄弟俩迅速跑到江边一看,还真的是个人,被饭店用作装饰的石头卡住无法动弹。
钱柏皓伸手就拉住那溺水人的手,陆璃顺势抓住那人的羽绒服,兄弟俩合力把人拖上了岸。
那人身形偏瘦,一身白色及膝羽绒服,腹部处被染成红色,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上,冻得面色惨白,嘴唇乌黑。
钱柏皓伸手扒开那人的领子去探颈动脉,发现还有微弱地跳动,连忙对弟弟说道:“还有救,快打120。”
陆璃赶紧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钱柏皓通过简单判断发现这人应该还呛了水,急忙把人放平,想清理其口鼻里的污秽物,可就在他拨开溺水人头发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江流宛!
钱柏皓的心跳一瞬间慌乱,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止,还加快了速度。确认开放气道后,他默念了一声‘得罪’,拉开江流宛的衣服,开始进行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哥,120马上就到。”陆璃打完电话回来,开始仔细看这人的脸,不禁嘟囔了句,“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钱柏皓忙里抽空匆匆来了句:“这是江流宛。”
闻听此言,陆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恶意,要是让她就这么死在这其实也不错。
钱柏皓做完急救措施,连忙把江流宛身上湿透的羽绒服扒了下来,给她套上了自己的大衣。
“这太冷了,陆璃,搭把手跟我把她搬到里边去。”
听到钱柏皓的话,陆璃如梦初醒,连忙和哥哥一起抬人。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饭店经理,但看到和老板交情甚好的陆璃,还是在他的吩咐下没有声张。
救护车很快到来,钱柏皓和陆璃两人一同跟随着去了医院。
“谁是江流宛的家属?”
听见护士询问,钱柏皓连忙上前:“我,我是她朋友。”
护士上下打量他一眼:“患者被刀刺伤腹部,腹腔内出血,已经出现休克症状,不排除脏器破损可能,需要立刻手术,请你尽快通知患者家属来签字。”
陆璃刚交完费用回来,闻听此言也有些慌神,他调查过江流宛的母亲,但没有具体的联系方式,现在想去查已经来不及。突然,他灵光一闪,自己有Arco-baleno餐厅的联系方式,那家餐厅就是江流宛的姑姑开的。
陆璃拉了紧张到发抖的钱柏皓一下:“我有办法联系江流宛她姑姑。”
“好,快点。”钱柏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
陆璃给Arco-baleno餐厅打去了电话,接线的是前台服务员,他直接打断服务员的话说道:“我找你们老板江霏,她侄女江流宛现在受伤急需手术,请她马上到海城大学附属医院签字,情况紧急,请她立刻出发。”
前台不敢耽搁,连忙上二楼办公室找到江霏:“霏姐,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说宛宛受伤住院急需手术,让你快去海大附院签字。”
“谁打的?不会是骗子吧?”江霏质疑道。
黎朦微微皱眉:“给江流宛打个电话。”
一边没人接,两遍没打通,三遍……
江霏有些慌神,抓紧黎朦的胳膊:“不会真出事了吧?”
黎朦伸手拿过椅子上的外套,拉起江霏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打电话通知你嫂子。”
江霏赶到医院,确认事情属实,立刻签了江流宛的手术同意书,并给嫂子汪韵打去了电话。
汪韵此刻正在外地出差,远在千里之外听到女儿受伤住院的消息心急如焚,挂断江霏的电话就着手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海城。
黎朦看向手术室外徘徊的两兄弟,微微皱眉,看向陆璃道:“我知道你,江流宛的同学对吗?”
陆璃点头肯定,同时也暗暗心惊,在他的心里,以江流宛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和自己有交集的。
“可以麻烦你们告诉事情的经过吗?”黎朦继续说道。
陆璃看了钱柏皓一眼,后者会意,开口道:“是这样,我和我…朋友在临江路吃饭,看见江流宛在河里飘着,就把她救了上来送到了医院,至于被我们救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钱柏皓的解释黎朦倒也勉强接受了,她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我需要报警处理,请问你们可以配合吗?”
钱柏皓眉头一皱,恰逢此时江霏把黎朦叫了过去,他趁机把陆璃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一旦报警处理就要我们去作证,你还未成年,到时候难免会叫你的监护人到场,我不能去见咱爸妈,所以,一会儿你就说救人的是你,我先走。”
陆璃对钱柏皓的思虑周到表示赞同,迅速点头同意。
冰冷的河水从口鼻鱼贯而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江流宛混沌的大脑不足以支撑她辨认出这是血的味道。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身体愈发沉重,意识逐渐模糊。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突然好舒服,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里,让人留恋。理智告诉江流宛不要睡,但身体却在哄着她快速入眠。
谁在按我的胸口?嘴巴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住了?
冷到骨头发麻的感觉好像消失了。
好多人在说话,灯光有点刺眼,这是哪儿?
“心脏骤停,上除颤仪。”
“屏幕显示正常,电量充足,充电正常,放电正常,除颤仪性能良好。”
“所有人远离。”
“200焦准备。”
“离手。”
“放电。”
江流宛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之后,耳畔回响着妈妈带着哭腔的呼唤,头痛的好像要炸开。
“醒了,宛宛醒了。”
床边突然多了好几个人,把原本有些刺眼的阳光遮挡殆尽。江流宛艰难的睁开眼,入目的全是熟悉的家人、朋友。
自从江流宛从周家离开后就彻底失去音讯,周星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给余秋宁找人,结果找人队伍新添一员。最后还是陆璃给周星辰打电话告知江流宛出事了正在医院住院,这才阻止了那群四处乱窜的无头苍蝇。
躺了三天的身体隐隐作痛,江流宛挣扎着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劝退。
“我去叫医生。”余秋宁举着手跑了出去。
“宛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汪韵轻轻牵起女儿没有输液的一只手关切着。
江流宛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沙哑干痛,连发声都困难,只能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周星辰泪眼婆娑的站在汪韵身后,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现场人多又不好开口,只能努力挤出笑容望着江流宛。
此情此景让江霏也忍不住靠在黎朦怀里流泪,庆幸侄女福大命大。
看女儿已经醒来,汪韵就劝众人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自己照顾就行。
周星辰附在江流宛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才恋恋不舍的跟着余秋宁离开。
陆璃的生日比较大,过完年就年满十八了,也不需要在学校上课,就抽空考了个驾照,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开车出行了。走到医院门口,他发现钱柏皓早就在他车前等候多时了。
“她情况怎么样?”钱柏皓的语气有些迫切。
陆璃拉开车门示意哥哥上车说。
“人醒了,医生说需要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钱柏皓松了口气,向后靠了靠:“那就好。”
“现在警察又不在,你要不亲自上去看看呢?”陆璃提议道。
钱柏皓眼神亮了亮,旋即又摇头拒绝:“还是算了,这事跟江流宛解释的通,可要是让她妈妈知道就该多想了。”
陆璃眉心微动,看向钱柏皓的眼神里多了些微妙:“哥,你该不会是喜欢江流宛吧?”
钱柏皓瞬间手忙脚乱,尴尬到连安全带都被拉出来充当配角:“我…我没…没有。”
想到江流宛和周星辰尚不明朗的恋情,陆璃没有鼓励哥哥勇敢追爱,而是转移话题去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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