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而在这时,门被敲开了,先前离开的女子提着打包的饭菜走进来。陈匪照转身,道了声谢,从女子手里接过木盒。

喝多了,看都看不清楚,还好春渡不在,没看到她这模样。

陈匪照重新回到座位上,面向对面两人。

杨玉环:“还不走吗?你那小孩还等在外面。”

“再坐一会儿......”

又喝了一壶酒。杨玉环细看着她,旁边女子凑过来问:“怎么了?她不开心了吗?”

“谁知道。”

*

自是不开心的——陈匪照今日在乡绅的府里,被人赶出门了啊。

“庸医。”

“快带着你的破药方滚回家去,身为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够了,出来丢人干什么。”

他们把她的药方被揉成一团,当着陈匪照的面丢到窗外,春渡翻身出去捡,再进到屋里时,陈匪照已经走到外面。

他怕她伤心,想安慰,陈匪照却打断,“我没事。之前和你说学医很苦,是因为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次。没有人生来就熟读医术,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人,你师傅我....当年也是碰过钉子,被人骂过,才一点点积攒起经验,问诊不再出错的。”

很少有女子会学医,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子总抛头露面,摸男人的身体,不合规矩。

也有人质疑她,觉得她哪有男大夫有经验、有学识。

一开始行医问诊,陈匪照都是免费。可免费的人家也会怀疑啊,觉得这大夫医术不行,才会不收钱。

更有人在被陈匪照看诊,听到自己的病症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有很长一段时间,陈匪照都会蹲坐在街边,看过往行人。

发现有一个面色不好,便上前询问,介不介意自己给他问诊把脉。

十有**会被拒绝,但也有人答应,按着她写的药房去抓药,痊愈。

继而陈大夫开始有名气,不过偶尔问诊也会出错,也要道歉。

人无完人,有心事时她喜欢坐在街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走过。

众生百态,这是人间。

*

而今日,陈匪照虽然在府里受了气,但她听到外面那阵笛声,便觉得事有蹊跷,缠上杨玉环,要探出真相。

无奈道行太浅,进了这红楼,方寸大乱。

见到这么多娇俏女郎,喝了那么多酒,陈匪照心里不光想到她的病人,还有一个姓谢的。

黄曼芝、窦灵真——她们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人。

性别这事改不了,但如果她出身富贵,人们是不是就会对她客气些,不会那么无礼?

陈匪照忽然想把戴着的耳饰摘下来。

她在年少时向娘亲抱怨过这事,可她和娘亲相依为命,对方明明已经把最好的都给她了,于是陈匪照又感到愧疚,缠在她身边对她说好话。

因为是亲人,所以在做错事时,反倒拉不下脸去道歉。

陈匪照十五岁后就不和娘亲住一块儿了,不过每天都会去娘亲那吃晚饭,散步,在糕点铺打烊前去买两盒绿豆糕。

之后她为了学医,千里迢迢去了大宛,如今回来.....

还没见过娘亲呢。她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厢房里,杨玉环看着歪倒在桌上的人,起身要过去推她起来。

“我没醉!”还没伸手去,醉鬼好生倔强,直起身来。

一张脸红红的,一双眼水水的。

杨玉环身边的女子问:“玉环姐你在哪捡到的人?”

“余府,她是要给余观看病的大夫。”

余观,姑娘了然了。

“你也认识那病人?”这时,陈匪照侧目望来,吐字清晰,“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二人当然不答,异口同声地问:“你不是醉了吗?”

陈匪照一僵,又趴在桌上,“我醉了....好晕.....”

要命。两个醉仙楼的人一个挽着陈匪照,一个提着木盒,将她送出醉仙楼。

而站在门口的春渡,盼了许久,心急如焚,将师傅背回家中。

*

没有探出真相,反倒还着了道,第二天陈匪照又杀到醉仙楼那儿,没找到杨玉环,不过抓到昨夜那位姑娘,一番逼问之下总算知道内情。

——原来那位叫余观的病患上个月在楼里对一个女子用了强,还实施虐待,让那女子直至今日都神智恍惚。

“杨玉环怎么会知道这事?”

“她是我们的楼主。”

姑娘道,“我们大都接女客,很偶然的时候才会接待男子,还要是长得好看,玉环姐很注重容貌。”

陈匪照:“那女子还好吗?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身体无碍,只是心里还难受着。”

陈匪照点头。

姑娘:“如今我说出原委,您还要去替余观看病吗?”

一个犯过错的病人,陈匪照想过很多次这问题——如果有日她救的人,恶贯满盈,又或者那人曾害过她,是否还要去救,又是否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加害。

但万千思绪,陈匪照叹:“我是个大夫。”

于是姑娘走开了,之后陈匪照也没见到杨玉环,去找了别的懂蛊虫的人,解了余观身上的蛊。

余观对陈大夫大献殷勤。

不过在提到问诊费时,游移不定。

陈匪照没将药方写完,说要先给银子,才能写下去。

她如愿以偿地向余观要了一大笔钱,离开那会好像听到他在咒骂。陈匪照预想过这一反应,独自走出余府,在门口见到杨玉环。

还是一身紫裙,国色天香。

陈匪照将钱袋递过去,其中意思两人心照不宣。

“请你吃酒?去我那儿,”杨玉环开口。

陈匪照点头。

在醉仙楼里左顾右盼,想找一人,但又无果。

“她不在,”杨玉环头也不回地道,“发生了那种事,回家休息去了。”她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还是上次那间。

窗户大开,陈匪照走过去,瞧见天上有一钩弯月。

杨玉环坐在身后的圆桌前,吃着银盘上的零嘴,有芝麻糖、蜜莲子和红枣,很甜,她送进嘴里,眉头一皱,刚要嫌弃,在这时听到陈匪照问,“那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你想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答,“算了,我怕我会难过。”

杨玉环:“她叫柳文娴,这名字你喜欢吗?”

没有回答,杨玉环又摸向桌上的银盘,吃了一块芝麻糖。

几丈外,有风吹来,陈匪照摘去头上发簪,乌发散落,坐到窗上。

她看到万家灯火,听到底下女子朦朦胧的声音,遥望银月。

“我想家了。”

忽然又说出这么一句话。

在世人看来,无论醉仙楼是否是正经地方,接的客人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她们是妓女,可以被随意对待。

于是陈匪照一直在想那位遭了罪的姑娘,自己在外受了委屈,定是要回家找娘亲的,这是本能。

可那位姑娘呢?

她听说楼里的女子都没有爹娘。

外面灯火一盏盏灭去,沉沉的哀愁压过来,混在风里,像冰凉的刀子钻进衣袖刮在身上。

陈匪照很想说她很心疼那位姑娘,可她已经救了余观,如何是好?

*

五年后,陈匪照已经失忆成了“裴诃”。她站在医馆,于茫茫然中猝不及防地见到旧人,好像也感受到了记忆里的那阵风,全身凉飕飕,身体光溜溜,门户大开。

裴诃心里一乱,眼眶发红。

好像忽然心里便有了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我也会在别人面前落泪吗?

裴诃只想起初见杨玉环的事,还有许多事不曾记起,这会儿相比旧人重逢的欣喜,更多的是在别人面前失态的不知所措。

她匆忙转身,白珠掉落,在那一刻几丈外的杨玉环转过身子,偏头看来。

春渡站在她身边,背对裴诃,并不知晓师傅也在这儿,“你在看什么?”

杨玉环:“或许你说对了,小大夫是中蛊了,但我不会去救,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为何,师傅没做错一点事!”

“我和她说过,谢恒不是她的良人,但她非要嫁过去,而今自食其果,与我无关。”杨玉环一把拨开他,大步向前,和裴诃反方向地走出医馆。

闹哄哄的人群,杨玉环避让着,才在门口站定,便听到身边一声轻呼,白光闪过,一把刀抵在她颈部!

少年郎眼神阴鸷,他比杨玉环要高一点,紧紧攥着手中刀子,“我说,解了师傅身上的蛊。”

“不可能,”杨玉环身形急动,衣襟翻飞,于刹那间从春渡的刀下挣脱。

可春渡在失去师傅后,好像去学了武,只见他手腕一转,反手握刀,同时脚步错乱,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活捉一人。

街上的人惊诧地望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但见二人杀气森然,一时间也不敢上前阻拦。

杨玉环不疾不徐,原来她也会武功,一身轻功使得行云流水,身上银饰叮叮当当。只见杨玉环侧身一让,避开春渡刺来的刀子,同时间随手拿起一个被放在外面的竹篓,往上一抵!

竹条断裂,刀子捅进竹篓,刀尖直抵杨玉环的眉心!

“臭小子,”杨玉环恼火了,抬腿往前一踢。

春渡受了这一脚,与此同时内力一运,手中刀子生生将这碍事的竹篓一分为二!

竹篓落地的那一刻,两人都停住动作,刀尖重新抵在杨玉环的颈部,春渡的侧腰也被一支笛子顶住。

“你别以为学了点皮毛,就敢对我放肆,”杨玉环面色不虞,“我是你师傅的挚友。”

“但你不肯救她!”

春渡声色俱厉,手中刀尖上多出一滴血。

与此同时嘶嘶作响——有条赤红色的蜈蚣从杨玉环衣袖里爬出,游过她细白的手背,通过笛子,缠上春渡的腰。

杨玉环:“我救了她,她就不会死了吗?春渡,你觉得陈匪照是个怎样的人,她敏感、脆弱、是非分明,一心要做个好大夫,而今她杀了人,你说她怎么能放过自己,怎么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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