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出门，陈匪照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只是一时冲动，想躲开谢恒才跑出来。而苗疆的冬天当真是冷，走了没几步路，陈匪照便打出一个喷嚏。
身旁顿时多出一人，有人走上来探她的额头，“有些烫。”又捏住她的手腕，“是浮脉，给我看你的舌头。”
他低眸细瞧过来，陈匪照哪里会肯，“啪”地拍开他的手，“你少管我，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谢恒：“我和你一起学过医。”
“那又怎样，陈年往事了。”
两人走在青石板上，过往行人冷清，谢恒抢过她手中的伞，似乎是想和她共撑一把伞，陈匪照不会如愿，走得很慢，踩着雪地上他的脚印。
“冷不冷？”面前传来一个声音。
“嗯？”
她说着，抬头，被他一把牵住，“我想喝甜酒。”
*
一刻钟后两人坐到街边一个卖酒的档口里。
漫天飞雪，老板撑起两把大伞，伞下摆着两张长凳长桌，招呼人们过来喝酒。
陈匪照被谢恒拽着，坐到凳子上，本想出言斥责他，但周围都坐满了人，此时又是在苗疆，她一个外乡人.....还是别在外面大吵大闹了。
故而心里憋着口气，听着谢恒向老板要了两杯梨花甜酒，不一会儿便被端了上来。
“我是病患，”她瞪他。
“甜酒不是烈酒，喝多少都不会醉，在这冬天里喝，只会让身子暖和起来，”他道。
“不喝，”她伸手去推了那个杯子，酒水晃荡，溅落在她的手指上。
谢恒没勉强她。
他只点了一壶，周围人谈笑风生，唯独陈匪照格格不入。
于是半晌后她垂眸，无可奈何似的，拿起酒杯饮了一小口。
谢恒向旁边看来。
陈匪照：“还不错，”她面无表情。
他用酒杯挡住唇边的笑。
周围的人并不久留，大雪纷扬，他们一走，酒肆便安静下来，几乎能听到雪落的声音。而陈匪照在这时听到谢恒问：“之前你说想看雪，现在看到了。”
“我有说过吗？”她想不起来。
谢公子看着她，“嗯”了一声，又想低头去喝酒。陈匪照先前分明瞟见他杯中的酒已经被饮尽了，提醒道：“已经没了，你再叫一壶？”
谢恒摇头，“我们走吧。”
“你不是喜欢喝甜酒吗，再叫一壶也行，”她罕见的留住他。
谢公子起身，并不看她：“不用。”
陈匪照眉头一抬，便也有了想和他对着干的心思，坐着不动，把手放到身旁谢恒坐过的位置，还是热的，她像被烫了一下，蜷起手指，“是你拉我出来的，才待了一会儿，怎么就急着要走了？”
“你不喜欢我喝酒。”
陈匪照哑了一下，“是这样不错，但我也说过.....”
忽地噤声，她垂眸敛目，在那一刻见到上方阴影一晃，谢恒好像低望过来：“说过什么？”
她不答了。
两人都记得这事，谢公子隔三差五就会和不同的人吃饭、喝酒、谈生意，虽然陈匪照从没和他说过，但谢恒知道她不喜欢他喝酒，讨厌他身上有酒的味道。
于是在两人才刚认识，还没知晓彼此的心意。他每次去找她都会选在没有应酬的日子，怕极了她会发现他常喝酒的毛病。
而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一天陈匪照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没有说出来，谢恒也没察觉，只是有天去她家里，她出门了，他便留在里边儿，随手拿起她放在木桌上的一本医书，瞧见夹在里头的一张纸。
——原来喜欢是酒味在他身上都变得好闻。
纸上有着这样一句话，叫人魂消魄散。
当时谢恒看得一愣，烫手似的把那纸放回原位，若无其事继续苦等一人回来。外头月影濛濛，传来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陈匪照走进院子，瞧见映照在纸窗上的人影，还没走近，便见他急急走来。
“你怎么了？”陈匪照脱口而出。
谢恒答非所问：“我有事，先走了。”
“啊？”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而陈匪照拦不住他，茫然地回到家里，想着方才谢公子的模样，“哪里不对？”她嚼着这四字，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本医书。
见到纸上多了一句话——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
旧日的情被勾起来，苗疆，陈匪照回忆起这事，霎时间一颗心乱了。她当即起身要走，却不小心撞到谢恒，从他身边跳开，见到不合时宜的对面有三人落座。
——是对夫妻，男人肩上骑着个小孩，手里拿了个纸鸢。
大冬天放纸鸢？不冷吗，陈匪照急着要转移注意力，匆忙看过去，目光放到纸鸢上。
但见一只很普通的燕子，蓝色的身子，两边翅膀上各有一朵粉色的花，像是桃花。
而她这一望，谢恒便也看了过去——想起儿时被赠予的那只纸鸢。
一时失神。
许是谢五公子看起来比较严肃，气质也冷，小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小手一收紧，竟是哭了出来。
哭得好大声，对面爹娘都吓了一跳，一个哄着，一个看向他们。
陈匪照无奈，小声问谢恒：“你干什么了，怎么那小孩只看了你一眼就哭起来。”
谢恒：“什么都没干，他哭关我什么事。”
小孩听到了，红着双眼，奋力把纸鸢藏到身后。
陈匪照笑出来，“以为你要抢他的纸鸢？”
说着，便后知后觉地想起两人在谢府的那间房里，她曾在一个积了尘的箱子里见到过一个纸鸢。
谢恒：“回去吧。”
“哦.....”
她心神难定，忽然想起谢恒小时发生的事，快步和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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