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上次贿赂的小面起了作用，言瑾虽然依然提防着这位新同桌，可确实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和新同桌的关系愈发融洽。
只不过，自从把宿舍床位让给了慕玖，每天的午休他便只能在教室的座位上趴着小憩一会儿，以至于下午第一节课容易瞌睡，今天也不例外。
刚刚打过上课铃，老刘却从外面推门进来，手中还抱了一摞刚刚印出来的试卷，隔了老远都能闻到油墨的味道。
言瑾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看了眼腕表。
今天明明是周三，怎么周测提前了？
老刘站到讲桌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今天周测，大家收拾一下。班长把试卷发下去。”
言瑾从他手中接过试卷，一排排分发着。
“这次的周测关系到学习小组的分配，我希望大家都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对待，千万不要松懈。”
话音刚落，教室里哀声四起，老刘敲了敲黑板：“快点收拾桌面，如果被我发现有人没动，那就上来坐我旁边写！”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言瑾发完试卷回到座位上，发现自己桌面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洞里。
他看了一眼身边垂头静坐的慕玖，弯唇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
“谢谢你啊，小结巴。”
慕玖愣了一瞬，只觉得有一股电流顺着脊背慢慢攀爬而上，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见他没什么反应，言瑾撇了撇嘴，转过头去认真解答试卷上的题目。
周测试题对于言瑾来说并不难，可慕玖却是第一次接触。
他用尽了转学前学到的所有知识，直到下课铃响起，也只解出了一两道题。
“时间到了，都停笔吧。最后一排往前收。”
老刘的声音响起，言瑾这才发现同桌的试卷几乎都是空白。
“你怎么没写？”言瑾看着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微微蹙起眉头。
慕玖手指捏的更紧，脸色也愈发白了些。
他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后排的同学收到这一排，从言瑾手中接过试卷，正要拿慕玖的，一眼便看见那张只写了两道题的卷子，忍不住笑起来：“喂，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啊？”
他声音不大，却引得大家都转头看过来。
“天呐，真是只写了个名字。”
“不是，学习这么差是怎么转过来的啊？”
看着旁边那人的头越来越低，言瑾忍不住敲了敲桌面：“还收不收？”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收卷子的同学却不知为何后背有些发凉。
“啊？哦！”他连忙收起笑脸，接过言瑾手中的试卷，交到老刘手中后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慕玖的试卷摆在第一个，老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看了又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朝言瑾招了招手。
“班长跟我来一下，其他人先下课休息休息，一会儿准备自习。”
言瑾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收齐的试卷，跟在他身后来到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人不多，老刘四下看了看，这才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又给言瑾指了把椅子。
“坐。”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茶叶渣又重新吐回杯子里。
“知道叫你来是为什么吧？”
言瑾心跳停了一瞬，脑中转了好几圈，却仍然不动声色地老老实实坐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我看这几天你和慕玖相处的还不错，他在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是这事。
言瑾松了口气：“倒是没和我说过。”
“嗯。”老刘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当初的安排，“这孩子基础太差，我是想着学习小组，你能不能和他一组，正好又是同桌，多帮扶帮扶？”
言瑾垂眸，脑中闪过刚才那张空白的试卷和同学们嘲笑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早没了刚才的笑意，只正色道：“我没有意见的老师，那以后我们两个还是继续做同桌吧，也方便一些。”
老刘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笑：“这我就放心了。当然，继续做同桌更方便。还有，要是以后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先和老师说，千万不要自己扛着，嗯？”
看着老刘担忧的目光，言瑾心中了然，一定是换宿舍的原因被老刘猜到了。
他笑着保证：“放心吧老师，我肯定会保护好同学，也会保护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
老刘点了点头，对于言瑾，他总是放心的。
上课铃适时响起，老刘挥了挥手，言瑾这才告辞回教室。
这节是自习课，走廊里面安安静静的，可8班教室里却透过门缝传来嬉闹的声音。
言瑾蹙起眉头，特意站在教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望去。
教室后排几个有些调皮地同学笑嘻嘻地对视一眼，又偷偷瞥向慕玖，随后在纸上胡乱写了什么东西，传给自己的同桌。
那些纸条被人看过之后，又团成一个小小的纸团，丢到慕玖身上。
慕玖坐在座位上，涨红着脸，低着头。
他右手紧紧捏着笔，左手则无意识地搓捻着作业本的页角，将平整的页角捻得皱巴巴的。
言瑾冷眼看着，默默捏紧了手指。
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见一个略显愤怒的女声响起。
“吵死了！你们几个闲着没事干就去操场跑圈，别在这欺负同学！”
言瑾顺着声音看去，学委庄璇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冲刚才几个朝慕玖扔纸团的同学发着火。
“哟，大学委这么着急，不会看人家长得帅，爱上了吧！”
“你胡说什么！”
说话这人叫高鹏，是8班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之一，言瑾依稀记得他好像是和杨琦关系不错。
怪不得这么出风头呢。
言瑾冷笑一声，上前将教室门推开。
见他走进来，刚才还在窸窸窣窣小声讲话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就连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高鹏也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庄璇涨红了脸，飞快地扫了言瑾一眼，随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哭了起来。
她周围的同学全都贴心安慰着，同桌还转头狠狠地瞪了高鹏一眼。
言瑾没说话，只走到慕玖身边，将他周围的纸团捡起来，一一展开仔细读着。
【废物。】
【蠢货。】
【白痴。】
【垃圾孩。】
【死哑巴。】
红笔书写的大字在白纸上格外醒目，言瑾冷着脸，将它们一点点撕成粉末。
他捏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垂眸望着慕玖，温声询问着：“我可以说吗？”
慕玖微微仰起头，眼底有些泛红，眉尾和眼角下垂着，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水渍。
言瑾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说出去吗？”
慕玖仍旧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言瑾闭了闭眼，转身看向高鹏。
“慕玖转来我们班的时候，老刘给他安排的是7班的宿舍，可是后来又搬回了咱们班，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班级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抬头看着言瑾。
高鹏被他看的后背发毛，只好垂下头来，躲避他的视线，却仍摆出一副满不在乎地散漫模样。
言瑾冷眼看着高鹏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输出。
“因为有些人根本就没把慕玖当成我们的同学和朋友，甚至还有一些人，联合别的人一起对他做出这种恶心的事！”
“琼华是不好进，有些见识浅薄的人以为自己进了琼华就可以高人一等，就可以肆意妄为。大家同样是来学习的，并不是来拉帮结派互相排挤的。”
“我不知道有些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总之，你们那些小把戏，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走到后排，将手中的碎纸屑一点点洒在高鹏的桌子上，双手撑在桌角和高鹏的椅背上，将他困在角落里。
高鹏瑟缩着，并不敢和他对视。
言瑾冷笑一声，直起身子：“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每天上蹿下跳的，倒不如先好好想想自己的成绩烂成什么样！”
这一招杀鸡儆猴，倒是让周围几个人全都偃旗息鼓，甚至往旁边挪了挪，刻意和高鹏拉开了距离。
高鹏有些后悔，望着言瑾的背影，心中又有些愤恨。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言瑾警告完高鹏，重新回到座位上，一旁的庄璇也坐直了身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崇拜地扭头看着他。
他没有理会，只是轻轻在慕玖身边坐下。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言瑾有些烦躁地在纸上划了两下，思索片刻，还是从草稿纸上撕下一角，在上面写下几个字，推到慕玖面前。
慕玖睫毛微微颤了颤，动作迟缓地捻过那角草稿纸。
“对不起，刚才说了些你的事。为了赔罪，周末放假的时候我请你去吃东西怎么样？”
言瑾托着腮，心中有些忐忑，为了面子又不好立刻转头去看，只好偷偷斜睨着。
身边那人没什么动静，仍然安安静静的。
不会伤害了他敏感又脆弱的心灵了吧！
言瑾心里想着，终于按耐不住，转过头去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身旁推过来一张纸。
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除了自己的笔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好的，谢谢你帮了我。”
言瑾微微笑着，满意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丢在桌洞里，终于安下心做起题来。
慕玖垂眸看了眼桌洞，重新转过头，默默翻开空白的习题册，推了过去。
“我，不会，可以，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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