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的人惊了心，那声音自花丛传出：“把手伸过来，对，抓紧我。”
许炵脚步一顿，又转头和其他几个人对视。
这声音，就是梁潜，他们太熟了，熟到这个声音一刻不刻在脑子里都觉得落寞。
有淤泥拔地的声音，小孩大概正在缓缓被拉出。
等梁潜成功把小孩拉出来，站直来的那一刻，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背影，纷纷觉得鼻子一酸。
梁潜把小孩扛在肩上。其他人又听他温柔絮语：“现在田地还很湿，进去很危险的知道吗？”
许炵看见莫遥拿开眼镜擦了一下眼角，等那个少年从花丛走出来时，注意到看他的人不是什么拍照的游客，而是他的好朋友，他僵直不动了几秒。
那个小孩还在哭，啜泣的声音因为梁潜的停顿停了下来。
许炵他们几个对着他们的水儿微笑。
“哥哥，我要下来。”那个小孩发出声音。
梁潜连忙把小孩放在地面，看着他脏兮兮的裤脚，准备给他拍一下。
莫遥就蹲在他身边了，他白皙修长的手伸过去给孩子拍裤脚。
梁潜却把他的手拉住，对他轻声说：“脏。”
他可不想莫遥那么好看的手变脏了。莫遥不动了，由着他去给孩子拍。
但梁潜心下没注意，莫遥就给他拍裤脚了。
后面四个人看着画面感人，学霸遥子也越来越有温度了。
梁潜声音无波无澜：“下次不许再跳进去了知道吗？不然就没哥哥救你了。”
那小孩点头。
“你是走丢的吗？”他又问。
小孩再次点头：“我妈妈在前面拍照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妈妈从后面着急奔来，看见她儿子这副模样，又看看救她儿子的人，真是不可言说地感动。
她揪起小孩连拍了几下他后背，“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跟上妈妈不听，现在好了，都脏成垃圾桶捡来的了。”
“阿姨不用这样说，小孩会当真。”梁潜说。
那个阿姨和颜悦色地对梁潜道：“谢谢你啊小伙子，我们家孩子皮，我一定会注意看好他的。”
她叫了孩子的名字，让他鞠躬给梁潜说谢谢，等孩子和那位母亲走后，梁潜才冷着身子转身。
看到哥们儿几个，眼眶发涩，“你们怎么来了？”
许炵上去垂了他一拳，“卧槽你大爷，为什么无缘无辜就消失，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梁潜吸了吸鼻子，心里难受，他说道：“我心里不好过，跑了。”
几个人刚想仔细问问原因，梁潜没给他们机会：“我奶奶在巷子里卖灯笼，我得过去了。”
他们又跟着梁潜过去，心情再次沉豫。
走了一段路，他们到了一个巷口，看到老人乖乖坐在一个石凳上，有些孤苦可怜。路过的人没人对这种手工的几乎跟白纸一样的灯笼感兴趣。
许炵快速奔跑过去，在梁潜奶奶面前蹲下，喊道：“奶奶！”
梁潜奶奶起初以为自己孙子回来了，看了眼许炵，波浪般的皱纹重叠，疑惑这是她孙子？
“我啊，小炵。”许炵说。
“小炵？”老人有些健忘了，不过想了一会儿后，她又说：“潜儿每次都爱说的那个小炵？”
许炵高兴：“是啊，那时候来您家您给我做了烤番薯吃，还有黄鱼米饭。”
老人似乎是记起来了，连连点头：“孩子长这么大了。”
许炵点头跟捣蒜一样，他有点后悔没多来几次。
“奶奶。”梁潜在后面，“我看今日也没什么人，要不就先回去吧。”
许炵抓住老人放在地上的背篓，“别急，可以卖出去的。”
他笑靥如花：“烬哥，帮个忙。”
周烬知道他要干什么，过去先是摸了一下许炵的头。他太乖了，乖到让人看着就喜欢，想上手，再跟别人说，他是自己的。
卢星耳和陈珂函他们也来帮忙，拿着做好的灯笼开始满村落跑。那些姑娘阿姨们喜欢长得帅的小伙子喜欢得不得了，有人买了甚至不愿意离去，还跟着走了一段。
很快，这些个不多的灯笼就卖完了，他们汇聚到一棵千年古树下。
少年汗涔涔，但是热情不减。
陈珂函抬头看着面前这棵枝干错落的巨树，问：“为什么上面都挂满了红绳？”
不止有红绳，还有一些写着名字的小牌，低垂到地面的树杈，可以看到别人的愿望。
但他们无意去窥伺。
“是心愿树，心诚则灵，大多数都是求姻缘的。”卢星耳说，“故又称姻缘树。”
梁潜低下头，眼神变得清冷晦暗，“这树不灵。”
在神树面前说它不灵，这是忌讳，梁潜奶奶用挑杆拍了一下梁潜，“说什么话呢，你爸爸在这投了姻缘才有了你妈接着才有你。”
梁潜的手心捏紧，他嗤了一声，撇头走到一旁，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在隐忍自己的怒气。
显然，梁潜爸爸妈妈发生了点什么，奶奶这边是不知情的。
许炵看了眼周烬，周烬抬眼盯着这棵树。旁边有个卖许愿牌的阿姨看他如此真诚，就对他说道：“小伙子，要不挂一个？你那么帅，肯定能求得一份儿好姻缘，以后娶个好老婆的。”
周烬睫羽闪动，嘴角稍微拉开了点弧度，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许炵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阿姨，他还小，您别开玩笑了。”
周烬讪笑：“哦？”
阿姨反击：“哎呦，这叫未雨绸缪，说不定挂了一个，学校里就遇到喜欢的女生了呢。”
许炵感觉自己和阿姨的眼神在擦着闪电打架。
“阿姨，您看这位大帅哥缺姻缘吗？缺的是他看得上的。”陈珂函插话。
阿姨还是不退让，“那说不定挂了一个姻缘牌后，就看上了呢。”
阿姨咄咄逼人的眼神好像在说“这钱你们今天不花也得花”。
周烬开始老神在在地交臂了，看着许炵着急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
“这样吧，帅哥，你帮大帅哥挂一个怎么样，写啥都行，看你们关系这么好，钱啊，财啊，随意。”
“啊？”许炵没想到转来转去，转到自己身上，他看了眼周烬。
“快点吧，别让水儿等着急了。”周烬说。
水儿看起来又累又不耐烦。
许炵只好快速扯过一个阿姨手中的牌子，拿了一只墨笔，思忖一秒，写了一句：“让周烬喜欢许炵。”
写完快速扔了上去。
周烬付了钱，“走吧。”
他们走后，那个牌子从高树落下来，掉到了底层枝娅，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朝着他们走的方向。
小丘开了水泥路，但是山体还是有些高，梁潜牵着他奶奶的手，背影看着孤独又让人觉得心酸。
真的，以前的梁潜哪会让他们有这种感觉啊。
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觉得微凉了。
这个山丘建了好几个风车，用来发电的，水泥路旁是一望无际的草甸，风景独好。
风车在动，少年不动，但发丝和衣角被吹拂。
从许炵的位置，能看到那棵姻缘树，周烬顺着他的目光，问：“给我写了什么？”
许炵心虚，怕自己的**被看穿，于是瞎掰道：“刚潜儿说不灵，我当然没给你求了，它看我们一块会儿的，赐我们个集体光棍。”
周烬：“……”
陈珂函大惊失色：“卧槽，你真写了类似这样的东西？”
他欲跑回去，被许炵勾住了脖子，“都到这儿了，你还想回去？”
“炵哥，你别太歹毒了，我可不打算打光棍。”
“说了不灵，说不定我们这几个光棍凑三对了。”
“炵哥！”卢星耳喊，“你麻痹！谁爱凑谁凑去，老子不！”
周烬拉起许炵的手：“那就我和你了吧。”
许炵：“……”他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这人开玩笑的尺度，不带一点认真地说出了，常常让人疑惑。
“看命。”许炵挣脱他，向梁潜跑去，“奶奶，别走啦！我背你。”
最终，背人这个任务到了周烬身上，这条山路走得特别轻松，梁潜奶奶一直夸周烬这小伙子靠谱。
“小伙子，上天会给你一个好媳妇儿的。”梁潜奶奶悄悄凑他耳边说。
“奶奶，悄悄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周烬说。
“嗯？”梁潜奶奶说，“城里面的姑娘啊？”
周烬笑道：“嗯，城里面的公举。”
“那一定很漂亮。”
翻过山丘，居然看的一条沟壑，里面有稀松那么几户人家，桃花铺满了山野，真正的世外桃园原来，在山的这边。
梁潜奶奶家就在入口的不远处。这里安静得很，偶尔几处狗吠。
“我感觉很不真实。”陈珂函说着捏了一下卢星耳的脸。
卢星耳破口：“滚你妈逼，不真实你霍霍别人干嘛。”
梁潜很安静，安静地帮他奶奶放置背篓，里面另外一位老人一瘸一拐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
“回来了？”
老人看不见，于是语气也稀松平常，可许炵却觉得心里有点酸。
“回来了爷爷。”梁潜上前扶他爷爷，莫遥在这一刻，手覆盖住了他手心。
梁潜看到他，眼圈一片红，竟然真落下了泪水。
梁潜疲惫的脸笑的牵强，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莫遥的下眼睑：“……怎么变成哭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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