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漱漱,吹落山腰的桃花,落雨般,纷纷朝屋檐袭来。
这里的房子还是挺老式的,两层的平楼,楼顶做了一个倾斜式的瓦砾屋檐。
许炵在帮梁潜奶奶摘新鲜的芹菜,芹菜种在屋子上一点的高坡,许炵跟个萝卜头一样扎进里面,呆毛随着身体的移动,晃晃悠悠。
但……味道太冲了。
yue……
许炵忍住了,他讨厌芹菜,从小就不吃这玩儿,这味道太野性了。
偏偏隔壁瓜棚是苦瓜,许炵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黑,像是见不到明天。
周烬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他身后,一把揪起他的后衣领。
“你还挺卖力。”周烬对许炵说话总是带着零星的笑意。
但每次这样,许炵都能少干不少活。
“行行行,你来,你那么能。”许炵不屑。
“奶奶。”许炵把奶奶扶起来,“咱们休息。”
奶奶明显两眼一昏,差点没站稳,她急促道:“我们家潜潜呢。”
“奶奶不用担心,他在厨房生火呢。”
奶奶又频频点头,生怕这亲孙半路消失了。
梁潜这会儿出来看看他奶奶,发现没事儿又把头钻回厨房去了。
许炵心想,潜如果不在市里,一个人照顾爷爷奶奶会非常辛苦,可就是因为潜不在市里,两个老人才显得更可怜。
潜的感情,从来不外露。
许炵把奶奶扶下山坡,奶奶也抓紧了他的手心,下来后,奶奶对他说:“在潜潜还小的时候,他爷带他去山上,差点就把他弄丢了。”
许炵心里笑笑,水儿可皮着呢,丟了的话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吧。反正他和他每次捉迷藏,水儿总是能藏得出奇地好,还能顺利回来。
等把奶奶扶上屋外的小板凳后,许炵也坐在屋沿外。
陈珂函和星期二去鱼塘抓了只鸭子,那鸭子瘦得很,灰褐的毛稀少却把两人弄得一身狼狈。
“卧槽,我什么都没带,衣服也没!”
星期二白他:“那能怎么样呢,谁叫某人那么傻逼逞能。”
陈珂函又把鸭子霍霍向星期二,星期二大喊“卧槽”,边跑边给陈珂函上脚。
回头,周烬在默默摘菜,那背影简直帅b了,要是学校那些个八卦人群知道了周大帅哥挖野菜……啊呸,不是,挖芹菜,估计那嗷嗷叫能把学校的顶儿都掀了。
八块腹肌……是这么用的吗……
那边陈珂函:“水儿,这鸭子那么瘦,真要宰吗?”
梁潜缓着步子出来:“爷爷奶奶平时不舍得宰,说今天热闹,宰给你们补身体。”
“其实……不用的。”陈珂函道。
“我想爷爷吃点好的,鸭子不能太老,今天就吃这一顿吧。”
许炵他们沉默了。
卢星耳和陈珂函洗洗手,坐到了许炵身边。
“水儿不愿意说。”卢星耳说。
“会的。”许炵说,他只是在憋着。
“话说遥子一直陪着水儿呢,他就坐在炉子旁一动不动地帮水儿看火儿。”陈珂函说。
他还哭了,谁都没说。
遥子的心软是他们想不到的,但这样的情况,谁会不动容。只是他们不习惯用哭表达,常常以沉默代替。
他们三个人回头的时候,周烬没有在山坡上,反倒是厨房冒出一股黑烟。
坐着的三个人对了个眼色。
“糟糕!”
梁潜这逼他妈尽装样子哪会做菜?!
“你他娘的。”周烬呼喝,“爆炒先放油。”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其他人:“……”
他们三个赶紧把门关上,留着窗户消散黑烟,不让外面的奶奶知道。
这狗玩意儿先放的菜,还加了水,是要把锅炸了的节奏。
等黑烟消散,周烬只好重新把锅刷了,其他人则成了等闲人,啊不,等饭人。
梁潜默默走过去,“烬哥,待会儿能不能说是我做的……”
周烬踢他一脚,“你丫孙子装够了?”
梁潜一副苦逼脸。
周烬知道他心里痛苦难受,只好说:“只一次,下次还不会我可不救场。”
梁潜点点头。
等晚饭时,奶奶可劲夸赞水儿做菜好吃,孩子长大之类的,梁潜吃得快哽咽了。
晚饭过后,山里更加凉了,许炵连打了好多个喷嚏,他把奶奶做的点心拿出来给水儿爷爷奶奶吃。
爷爷奶奶虽然牙口不好,但是吃得津津有味。
后面,洗澡间的声音传出,“滚啊,那是我的衣服,谁叫你不带包的!”
“给我穿嘛!可怜可怜我。”陈珂函撒娇。
“yue。”星期二吼,“给老子爬啊。”
夜还不深,但是老人睡得早,屋沿外的虫鸣止不住地叫唤。
许炵想知道水儿心情怎么样了,于是上了二楼,走向水儿所在房间的位置。
刚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压着鼻腔的哭泣声。许炵先是把心小心提起来,然后就在猜是不是莫遥。
但到了水儿房间,却发现他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隙,而透过缝隙,许炵看见,哭着的人,是坐在床上的那个。
而站着的人,是遥子。水儿抱着遥子痛哭,遥子摸索着水儿的后背。
这一看还挺正常,要是搁许炵他自己在那,也会毫不吝啬地给水儿一个拥抱。
他刚转身走,眼睛就被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场面摄住了,莫遥捧起梁水儿的脸,低下头吻了下去。
许炵心震颤连着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搞……
许炵捂住嘴,摇摇头,他们吻得用力的时候,许炵猛地转身,跑下楼去。
下楼后气喘吁吁地,像是自己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星期二和陈珂函这两个幼稚园的还在吵,周烬刚洗澡出来擦着滴水的湿发。
许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跳得挺快的,跟墙面的老式钟表一样。
他没有多看周烬一眼,跑出了屋外。
周烬心里打着问号,又想起什么“哎”了一声。
许炵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冷石上,山风太凉了,他抖着身体,越想刚才的画面,抖得越快。
我靠我靠我靠——
许炵心里起了轻微的逆向反应,他需要冷静冷静。
水儿怎么回事,他不是直的?他……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啊。
身后,一件外套挂在了许炵身上,许炵抬头,看到了周烬。
周烬低沉的眉,敛在黑夜里,在虫鸣中,让许炵想后退,可是背脊却被周烬揽住,往前。
“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许炵一开口就梗住了。
见许炵说不出来,他也不追问,而是坐到了他旁边:“山风凉,我多带了一件外套,出门在外,总需要有人看孩子。”
他的手欲攀上许炵的脑门,许炵下意识后退了一下。
“谁……谁是孩子了,你是不是变相说你是爸爸?”
周烬悻悻然,“我就不能是老公?”
许炵脸刷地一下红透,他裹着周烬给的外套,踢了一下周烬坐着的石头,然后飞速跑回了屋里,再往楼上跑。
一进房间砰地把门摔上,里面正在换衣服的卢星耳吓一跳,“炵哥,大晚上你兴奋啥?”
许炵拿被子盖住脸:“我兴奋个屁!”
卢星耳:“……”
周烬笑意藏不住,对着黑夜惬意自在。许炵不经逗,从一开始就是。
第二天,天气越发晴朗,阳光照射进窗户的时候,他们才抬头,等收拾好东西,出去才发现,原来昨夜悄然下了一场山雨,桃花瓣铺满山间。
几个人集合吃着奶奶做的葱油煎饼早餐,桌上一片沉默。
“你们……怎么了?”陈珂函问。
这早餐吃得实在是安静得过分,许炵心虚地瞄了一眼莫遥,发现他神色如常,而水儿就憋着一口气的样子。
许炵塞了一块饼到陈珂函碗中:“能有什么事儿,吃饭就要安静。”
陈珂函还想问点什么,但看一眼冷肃的周烬,还是闭嘴了。
真护犊子。
早餐过后,许炵尽量让自己把昨晚的事儿忘了,就当他为水儿守一个秘密。
他问道:“水儿,今天该回去了吧,王孝华一直找你呢。”
“他知道我在哪,回来还得写情况说明。”他说,“不过,回去的话……”
他又陷入了沉默,一分钟后,他开口:“嗯,路上跟你们说原因。”
卢星耳一把握住他的肩,“对嘛,这才是我们的水儿。”
陈珂函照做:“果然没忘我们之间的感情。”
“去你妈没人跟你有感情。”
梁潜的爷爷奶奶给了他们一大堆蔬菜番薯让他们背回去,老人一片心意,他们自然不敢推辞。
只是心疼他们走后,老人又得孤独地生活。
走在路上时,许炵开口:“为什么不把爷爷奶奶接出来。”
梁潜脚步一顿,扛着番薯的袋子放下,我们去那边的草甸休息吧。
草甸在大风车下坡,几个人坐下后,喟叹山下风光。
梁潜默然开口:“我爸想跟我妈离婚。”
一时间,山风明晰,耳畔嗡然。
旁边的几个少年张着嘴,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们一直都处在吵架的状态。”
莫遥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坚定不移。
许炵移开目光,思绪飘忽。
“我爸他……想离开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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