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了中秋这天,朱锦抽的一日闲,不忙学堂的事,带着几个小辈歇了一天。
张氏的身子越发笨重了,再有两个月就临盆,朱锦便帮忙曹氏张罗起中秋家宴来。
朱家现下人口也简单,十几口人吃顿饭根本不是问题,主要是外头曹氏忙着与各家的迎来送往和礼尚往来。
魏敏也和往年一样在八月十四进宫谢了圣上隆恩,请旨不参加中秋的宫宴了,还是在家吃就好了,圣上又赐了好几道月饼和点心以表不能和姑母共度中秋的遗憾,只能姑侄俩共进午膳略作弥补。自从今上登基后,每年几乎都是这个流程,只有年终大祭和年初一的合宫家宴魏敏才会参加,其他的她都不参加了。
今上无太后在堂,魏敏历经三朝的资历和辈份每次在宫宴上受尽礼拜,她自己也得顾及君臣本分,总是不得劲,于是都“倚老卖老”不去了。
曹氏很开心,因为今年有朱锦在家。
往年她都在各种年节忙得脚不沾地,内外一手抓。张氏能帮的也不多,因为她不爱管,每每说起来还庆幸自己嫁的不是长子,不用像大嫂那样做宗妇操持那么多事情,别打扰她研究医术,否则就抓你来练针灸噢。
现在有朱锦了,朱锦可以帮她料理内宅比如家宴和下人和年节赏赐等各种事宜,她只管外头就好,轻松了不少。
朱锦抓着朱缃来账房准备今天中秋给府中所有人的补贴银子,朱缃一边跟着账房先生看账,一边跟朱锦抱怨道:“姑姑偏心,抓我来看这绕人眼晕的账本,绒绒纯纯就能躲清闲。”但手上眼里也没停下活。
朱锦在一旁喝着茶,云淡风轻地说:“缃儿你是大姐姐,也是我们家里的正头大小姐,也该上手学些东西了。”
账房先生朱琤在朱家干了一辈子,朱锦都尊称一声琤叔,为人忠厚老实,心眼灵活,这么多年在账房无一笔错账,更无贪污渎职,也跟着说:“大姑娘是该学着些了,二小姐当年十三岁就在这房里头,喏,还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上算盘打得比我都响了。再说了,前两天二姑娘来时拿算盘也是打得上下翻飞。”自从改姓后,朱家上下都改口不叫表姑娘了,都按着大小称朱绒朱纯为二姑娘三姑娘,这也是曹氏亲自吩咐的意思。
朱缃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但还是不屑这些俗事杂务的,接着说:“这算盘打得再响还是不如跟爷爷在练武场练刀练枪的声儿好听。”她还是喜欢舞刀弄枪。
定国公府当初以武立家,但到了朱成松掌家后大转弯押着三个儿女尤其是两个儿子专攻读书科考,刀枪棍棒一律不碰,也不能说他这决定违背祖宗,毕竟在老定国公之前,老朱家还在农间地头讨生活,也没什么立家祖训。
一开始魏敏和朱成松还担心自家没有这读书人家的传统会不会出不了秀才,又怕他们耽于富贵不思进取。
没想到朱钦当年一举中第直取探花,搞得魏敏急忙进宫问了好几回先皇是不是太给她们家面子,别是挤占了哪位经世栋梁之才的探花位。先皇再三解释,殿试十人的考卷都是密封抄录的,定名拆封前无人知晓哪篇是谁人所作,直文阁10位大学士阅定的名次,再呈于圣上亲览,阅定后拆封,前三甲再参与最后的天子亲考,由天子最后确定状元榜眼探花各自花落谁手。
先皇还说长姐是清楚殿试规矩的,是不相信朕和直文阁取士阅人之能,还是不相信自家儿子的才学呢?
魏敏嘟囔着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这么争气。
过了几年,魏敏又担心朱铭会不会也考得跟他哥一样好,一回是实力,两回就怕物议非非。最后朱铭挂榜十名外,中举但没进殿试,就不会太惹人注意了。如今,朱钦官至京兆尹,三品;朱铭在礼部任典仪司司丞,四品。
也正因此,在朱成松告老之后,朱家在军中无人继承经营,威势渐消。
朱成松赋闲在家,一时兴起带着孙女在家中辟开的小练武场就练开了,孙辈三子一女,倒只有朱缃练上了武。
朱家几代人心照不宣,若是后继有人在军中经营下去,只怕引得龙颜不悦,朱家有从龙之功和魏敏的资历,已是封无可封的富贵,倒不如及时转换赛道,弃武从文。
不被注意的朱缃练练武也没什么,反倒是她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爱看的也多是兵书武册。
朱锦领着朱缃给阖府上下都发了中秋的贴补银子后,就转去了厨房,准备今夜的饭食点心,又叮嘱了多给值夜上的仆妇家丁多些月饼瓜果。
朱绒朱纯也的确没有时间去账房和朱缃一起算账,午后姐妹俩就回了趟容家,正在西院堂上给容玉衡行礼磕头。
朱绒:“女儿今夜不能与父亲共赏月圆佳时,现下特带妹妹来请安,愿父亲身体康健,事事平安。”
容玉衡心疼地扶起了姐妹俩,宽慰着说:“无妨无妨,无论在哪,咱们父女看的都是同一轮明月,苏东坡说千里共婵娟,咱们也就几里地,别担心为父,别忧愁。”
容玉衡又陪着姐妹二人去给容玉徽夫妇请安,容玉徽夫妇又正忙着准备带儿女进宫参加中秋宫宴,正院里也是忙成一团,只顾得上受了姐妹俩的的礼,吩咐带几盒月饼回去,也就作罢了。
容玉衡回到自己房中,看着女儿带来的别出新意的兔儿月饼和桂花酿,满足地笑了。
当夜,他就自己坐在院子里,桌上摆的正是女儿带来的两样东西,饮食之间全是熟悉的味道,他知道是朱锦亲手酿的桂花酿。月光皎洁洒下,唯他一人与影为伴。
敏慧大长公主府的晚饭过后,一家子三代人在园子里有说有笑,桌上有各式形制的月饼、焦家今天紧着送来的螃蟹、各式瓜果和酒酿。朱锦携女归家后的第一个节日,都卯着劲儿要好好玩。
朱纯跟哥哥姐姐们在猜小舅母准备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现在朱家里论起序齿是她最小,她很期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她问着朱绍和朱纬兄弟俩:“小舅母真没透露过是弟弟还是妹妹?”其实以张氏的医术她能给自己看出来是儿是女,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以前怀双生儿时,也只告诉大家是双生儿,儿子女儿的一概不提。
兄弟俩都摇头,其实他们也很想知道,怎奈母亲口风太紧。
“我怀疑连你小舅舅都不知道。”朱绍摇头后加了一句。
朱纯又转去问朱维:“大表哥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朱维吞下一口豆沙馅的月饼后看着自己周围一群妹妹弟弟,悠悠开口:“弟弟吧。”
朱缃第一个回问:“为什么?你不喜欢小妹妹吗?”
朱维又看了一圈弟弟妹妹说:“妹妹有三个了,弟弟两个,再来一个弟弟就平衡了。”他估摸着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吧。
朱缃也跟着他看了一圈并将眼光最后落到哥哥,继续说:“可是现在就很平衡啊。”三男三女,真的很平衡。
其他四个面面相觑,都扑哧笑了出来,朱绒说:“对啊表哥,现在我们是平衡的,你不能把自己分出去吧。”
朱维不说话了,朱纬开口道:“弟弟妹妹的我倒没有想太多,我想的是这个孩子和我们差太多了,没有伴一起长大呢。”朱纬是双生儿中的弟弟,现年和哥哥朱绍都是15岁,再往下就是13岁的朱纯,即将到来的这个孩子的确是在年岁上和他们都差太多了。
朱维听到后想了想,没错,他即将迎来一个和他相差20岁的堂弟或者堂妹。
朱锦在不远处全都听到了,暗自发笑,跟曹氏和张氏小声说担忧什么没准过几年朱维成婚生娃了,不就又有伴了,虽然会差辈。
曹氏听后也笑了,但转而说起了比孩子降生更要早来的科考,再过半个月的九月初一就是秋闱大考了。
大兴朝立朝之初就定下了科考的规矩:年满16岁的男子可参加每两年的各州郡的三月初一的春考,从中脱颖而出者再到京城参加同年的秋闱,有资格参加秋闱者皆由各州郡统一安排人员车马直达京城,沿途各驿站全力配合考生的赶考之路,不得推诿延误,有耽误考生上京赶考者,一旦查实重罪论处。若秋闱不中,则保留资格5年,若5年内不中秋闱,则取消当次春考成绩,需再次参加春考。
朱维已经取得了今年秋闱的资格,半个月后就要赴科场考试了,曹氏身为母亲,不免担心。
张氏劝她:“嫂子不必担心,我瞧维哥儿的学业好得很,想来落榜也难。”
“借弟妹吉言,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是只有科考这一条路,但看他多年勤奋刻苦,还是想他能有所成。”
要说朱维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那还真就是起早贪黑地读书备考了,身为定国公长房一脉,朱维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实在无需凭科考取功名,日后袭爵熬点资历荫封三品闲职绰绰有余。
但朱家就是铁了心要在科考场上前赴后继,继朱钦和朱铭之后有督促着朱维这一辈继续认真读书。
但另一边的魏敏担心的是如果大孙子再考中了,好又不好的,真是愁死人了。
成阳十六年的中秋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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