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夏天快结束了,但晚上还是有些闷热。
四个人还在屋里紧锣密鼓地讨论着,招生、用具、上学天数、学费什么的,深夜才各自回房睡下。
又到了朱绒姐妹俩回容家的日子了,两个人这回在车上一直低声商量着些什么。
见到容玉衡后,朱纯最先按捺不住,兴高采烈地跟父亲分享着要开女子学堂的事,容玉衡听后有些诧异:“怎么想到的,你们自己都是尚要读书的小姑娘。”
“是因为表姐。”朱绒就把朱锦如何受焦小妹启发了要办学堂的事告诉了父亲。
容玉衡听后,略有沉思,又问:“那你们俩也去?”容玉衡不知道要怎么问,是去学呢还是去教呢?
朱绒解释着说:“我们不去教,教学一事母亲另有安排,但识字算术的我们都已经学过了,自然也不去,可是坊间有很多女孩子们都不能识字读书,所以才定下要开这些课。但女儿很想去听医理法理,虽说大舅母和小舅母都会,但上课听学是另一回事。”
“但是我们都很支持母亲,所以这次回来想求大伯母一件事。”朱纯脸上连连笑意,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容家花厅,钟氏听着两个侄女说了一通,又看了看容玉衡,只见他老神在在。
“那笔银子你们想用来开学堂?”钟氏想到了,就是朱锦归家前,由自己做主记入姐妹俩嫁妆单子里的那笔银子。
“是,之前已经听母亲说了,大伯母疼我和妹妹,做主把这笔银子给到了我和妹妹名下,现下我们想用来支持母亲开学堂,还请大伯母准允。”朱绒如是说。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这银子是给你们姐妹俩的,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你们父亲母亲同意就好了。”
“不行的,当初是大伯母做主的,母亲都说了这银子写着大伯母的名目呢,没有大伯母我们可就没有这笔银子了。”朱纯撒娇。
“好好好,大伯母同意大伯母同意。但大伯母多嘴想问一句,你们俩怎么想到要出钱的?”朱锦或者朱家就算要办十个学堂也绰绰有余,断不会把主意打到这姐妹俩的嫁妆头上。
“是我想到的,再跟姐姐说,姐姐也同意。大伯母你没看到那焦小妹的画,她画得特别好看,可她却从来没有学过画画,也不识字,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表姐教她写字,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跟着父亲学了几年画画,都不如她画得传神相似。”容玉衡供职于工部,负责工事营缮,画得一手好工图,其他的山水花草虫鱼也能画,教了两个女儿几年,在绘画上也只能算是入门罢了。
“我们家中有教,有书有笔墨纸砚,可她们什么都没有,也许还有很多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被埋没了,我觉着这不对,就像外祖母说的,世间这么多学识,凭什么都是男子学得,女子学不得。若是女儿家能读书科考,未必比男子差!”朱纯一吐心中所想,朱绒看着妹妹又赞许又骄傲。
钟氏一听,想着不愧是朱锦的女儿:“好,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大伯母当然没意见。”
姐妹二人齐声道谢。
容玉衡看着,仿佛从小女儿身上看到了17岁的朱锦,眼神动容。
晚饭前回到朱家,朱绒姐妹俩跟朱锦提起用那笔银子,朱锦事先不知道,现在听了也是一惊。
“绒儿纯儿,你们真想好了?咱们这学堂可不求盈利,这笔钱花出去可就是花出去了。”朱锦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两个女儿。
“是,我们想好了,就算不花这笔钱,母亲也总要从别处花银子的,可我们母女三人又分什么彼此呢?我们能做的不多,但真的很想把这个学堂开起来,孔圣人当年教书育人,也没想过就此赚钱致富。就算不赚钱,我也想让更多女孩识字读书。”朱绒真诚而肯定。
“调皮,还敢说孔夫子。”朱锦笑着敲了敲大女儿的额头。
“娘,你就用吧,我们还特地去问了大伯母了。”朱纯说。
“好,你们长大了,做事也周全,问过大伯母是应该的。”朱锦欣慰地说:“那就用吧,绒儿你来当管账的可好?”
“我?”这下轮到朱绒惊讶了。
“我觉得可以,在容家时,姐姐你就跟着娘看过账本了嘛。”朱纯无条件相信姐姐。
“若是有难的,你大可来问我或者大舅母,想必大舅母比我还强些。”朱锦不想给女儿太大压力。
“好,那我就试试看。”朱绒一口答应了。
那边的朱缃在忙着招生,也就是联系焦小妹,问她愿不愿意来上学堂。焦小妹收到信儿后就赶来了,还是在二门处,朱缃亲自去把人接到自家己院子里。
朱缃牵着焦小妹说:“快,坐下。”
“谢谢大小姐。”
“你想不想上学?”朱缃开门见山。
“真的可以吗?”焦小妹小心翼翼。
“可以,我姑姑正在操办一个女子学堂,只教女孩子。”朱缃继续介绍。
“我...应该很多人想承教于朱家二小姐吧。”焦家给朱家送了那么多年的货,都知道朱锦曾是崇文阁掌教,焦小妹担心会有很多官宦人家的女儿前来求读朱锦的学堂。
“这你放心,我们说好了,不收官宦家眷,就想教你这样勤奋好学但家中暂时还没有条件供姑娘家读书的。”朱缃听懂了焦小妹的顾虑,说出了招生宗旨。
“真的吗?”焦小妹眼中亮起光芒。
“是真的,你不是还说在教其他小妹妹们识字吗?最好你能把她们都带来上学。”
“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焦小妹转而担心起上学读书的用度,她见过哥哥上几年学堂,都要给先生送东西和银子。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都算好了,一年有8个月上课,但每月每旬只开学5天,每逢初一十五都不上课,腊月正月放假,六月七月放假,统一订做发放学服和笔墨纸砚,上课那天学堂统管午饭,每年每人就收5钱银子,其他的绝不再多收。”朱缃解释着。
焦小妹听了后在心中快速地算着,只觉得跟她听说的隔壁街的陈夫子私塾比都便宜好多,陈夫子的私塾可不管衣物吃食的,每逢佳节他的学生们还给他送酒送肉,可是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陈夫子学堂出来的有谁能中举。心思转回来,她听了朱缃的话,她真的很想来上学堂,而且是专为女子开的学堂。
“你回去和你爹娘商量一下,若是你家中不放你来学堂,我也依旧教你的。”朱缃善解人意地跟焦小妹说着。
这几天,朱锦带着女儿和侄女,采买桌椅、笔墨纸砚、布料,安排院中布置和人手。这天刚从学堂忙回来,曹氏就派人来说曹瑛来了,快请朱锦过去。朱锦一听法理课堂有着落了!?立马赶过去。
到了曹氏那,朱锦见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妇人正与曹氏热络地说着话,曹氏看见朱锦就立马牵起对方的手介绍:“这是我族中堂妹,曹瑛;瑛妹这就是我们家二小姐。”
朱锦与曹瑛互相见礼。
“我去信才没几天,她今儿就自己登门了。”曹氏爽快地说着。
“看了姐姐的信,我又惊异又激动,朱二小姐此举真是令人佩服。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随着夫家做生意也走了许多地方,见的自然不是官宦人家,多是江湖上、坊间做生意的,哪怕是富贵之家的姑娘们也鲜有读书识字的,更别提市井人家了。那年冬天,天儿特别冷,我们家在姑苏为几桩生意盘桓,我在街上就眼睁睁看着一对孤寡的母女因家中落魄潦倒,本想着托人牙子能进内宅做女使奴婢的,可怜不识字,硬生生被哄着在卖身契上画了押被卖到妓院里去了,母女二人在那挣扎被打得体无完肤。我于心不忍,使人出钱从楼里赎了出来。请大夫给她们救治,可惜那位母亲护着女儿,被打得太重,不治身亡了,小女孩活了下来,现在我府上做些杂事,可叹她命运凄凉。若是女孩儿们能读书识字,虽拗不过这世道,但好歹不致轻易被哄骗。朱二小姐愿为坊间贫寒家的姑娘们开学堂,我当真佩服,我虽未教过书,但若是让我去教,我也是不怵的。”曹瑛一吐心中所想。
朱锦和曹氏听着,面上多有不忍,她们从小衣食无忧,特别是朱锦一生万千宠爱不识人间烟火,就算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也多是游山玩水,随先皇和陛下出巡,哪里不是一片繁华安定的景象。
朱锦斟酌着问曹氏:“嫂子,不知我们该如何论序齿?”
“算起来,瑛妹倒长你半岁。”曹氏算着两人的生辰。
“若姐姐不嫌弃,我唤一声瑛姐,你随嫂子叫我二妹可好?”朱锦诚心相交。
“二小姐客气了,虚长半岁罢了。”曹瑛晓得朱锦身份的厉害,也不敢随便应承。
曹氏开口了:“瑛妹你别拘着,我这位姑奶奶是最随和不过的,半岁也是年纪,由她叫吧。”
“对啊,嫂子的妹妹,缃儿的姨母,论起大小来,叫姐姐是应该的。”朱锦说。
“好,那我日后就听二妹你差遣了,在律例上我可能比不上大姐姐那么熟,还望你不嫌弃。”曹瑛也不推辞了。
“哪有的事,我也听嫂子说了,瑛姐的祖父当年可是和嫂子的祖父一起撰写大兴律的,有此家学渊源,定然不差。方才听瑛姐讲的,就知道瑛姐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得肯定比我这久居深宅的人要多要广,瑛姐别太谦虚了。”朱锦知道曹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能将大兴律倒背如流,加上曹瑛多年来见多识广,能教的肯定不止是书面的条条框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锦就把法理课全部放手给曹瑛,一应器具用书只管开口。至于医理嘛,现在重点先识字认字,学医还不用着急一同开课,等张氏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开都来得及。
又过了两天,焦小妹捎信给朱缃,她说服了爹娘允她来上学堂,还有左邻右舍的三个姐妹也能一同来。朱缃又派人回信说等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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