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整件事的结果,无人在意,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带着女儿去了一趟族妹家中走亲戚,出来后又顺道回了一趟娘家。
世子夫人这一进一出都是一辆马车,无非就是多了些族妹所赠的土货,以及多了个人。没错,朱锦请曹氏去梁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祝菁带到曹家,为了让祝菁相信,让朱缃一同前去。
随着案子查证的深入,所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她们都担心祝菁的存在被人发现,会对她下手杀人灭口,毕竟她是最有利、最直接的证人。
梁家只是做生意的富户,不够安全,谁敢杀去有大理寺卿和刑部郎中坐镇的曹家那真是自投罗网。
敏慧大长公主府和定国公府一切如常,学堂也按着时间正常上课,朱锦曹瑛叮嘱过姑娘们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透露有关祝菁的只字片语,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行。看到骁骑营都出动了,她们知道其中厉害。
但也无人将章益全一案与她们联系起来,因为实在无从追溯传言的源头。
终于,在三衙三地紧锣密鼓的走访调查之后,慕广卿亲自带队护送曹醒千里奔袭晋州,弄清了全部真相。在二十日后的大朝上,由刑部尚书奏明,上达天听。
就如临云阁所说的,真正的章益全已经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而真正祝祈北在上一次秋考落榜后偶遇了晋州领队的翟旦。晋州多年在秋考中颗粒无收,晋州官场上下都非常担忧,无人科举出头,一是影响政绩、二是无力培养晋州本籍的官吏,长此以往,晋州就会越来越不被朝廷重视。在京城同样因为考生无缘中举而垂头丧气的翟旦一眼看中了祝祈北,攀谈过后得知,祝祈北来自建州,建州是大兴的科考重镇,成阳一朝里就出了两位状元、三位榜眼、一位探花,榜上有名的进士更是不计其数。祝祈北艰难从春考中突围,第二次来京秋考,本想一鼓作气一举中榜,但还是名落孙山,一时迷茫失意。
翟旦一念之差,说动了祝祈北到晋州考试,以他的实力在晋州过春考根本不难,晋州也会全力相助他下一年的科考。但考生的户籍名录从州郡到京城都有备案,不可能迁籍报考。于是,翟旦就和晋州郡侯、学政、晋州会馆的主事共同策划了一场科考的“借尸还魂”。
先是伪造祝祈北失足落水的事故,蒙骗过建州会馆,祝祈北在人才济济的建州会馆实属无名小卒,无人在意,就将他“失足落水、尸骨无还”的消息传回建州,建州户籍司和学政司就盖棺定论,将其定为死籍并在科考举子中除名。
晋州则在户籍册子里选中了年岁相仿的孤儿章益全,悄悄撤去他的死籍文契,使其“重生”,在晋州官府一致的关照下,建州的祝祈北摇身一变成了晋州的章益全,并在成阳十六年的春考秋考殿试中一路高中。而他自己也被锦绣前程和名利富贵迷了眼,在放榜日半推半就地随了荆家。
奏折由高福当众读出,满堂哗然。
刑部尚书再报:“涉事一干人等及建州人证、两地证物已有慕统领护送带回,现统一放于刑部,听候圣上发落。”
魏寅气得发抖,登基以来他遇过多少风浪,贪污的,杀人的,他都没有今天这么生气,晋州一地的官场居然沆瀣一气、瞒天过海,造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天子门生给他。
魏寅当堂下令,由隆老王爷主理,门下省侍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靖国公及其所领各部协同办案,彻查此案,并翻查成阳一朝以来全国十九州历年的科考文书名录和人员。
此旨八百里加急告之天下,朝野震惊。而办案的人,也令人侧目。除了常规的刑部和大理寺,隆老王爷是在皇室长辈中资历、威望仅次于敏慧大长公主的人,门下省侍中周崎临近告老的年纪在朝中举足轻重。靖国公慕鼎仁,辅国大将军,领一品衔,慕兰卿的父亲,当朝国丈。
皇亲国戚、文武一品,都齐了。慕广卿很开心,他终于不用管这档子事了,轮到他爹了。
隆老王爷的安排,刑部先抓紧审理好祝祈北一案,抽调部分人手和其余三部一起翻查全国十几年的事,还跟圣上要了门下省的一处空院子来做统一的办公衙门。
到了公堂审理那日,刑部还请来了谏院的人,隆老王爷、周崎、慕鼎仁旁听,刑部、大理寺、谏院三司会审,谏院来人是御史中丞秦洪和七品御史徐潜。
除了祝祈北一直站在堂下外,犯案涉事的人一茬接一茬,晋州州郡半个府里的官员都在这了,还有建州户籍司、学政司、建州祝家族中人,轮番上堂受审作证画押。整个过程条理清晰,人证物证俱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结案休堂的时候,慕鼎仁抬了抬手,示意有话要说。他又分别看向隆老王爷、周崎和秦洪,稍作请示,三者都客气地请他讲。
“今日过来前,宫里的高公公和云莺姑姑亲自带了个人给我,说是圣上和皇后娘娘意思,托我带个人在堂上指认作证。”说罢,便命人领着一个小姑娘上堂。
一说到高公公和云莺,众人心中皆是一紧,再一听到帝后,心中更紧,怎么是有什么疏漏吗竟还要帝后出手找人证?
看清来人,众人还不知是何来头,已经被审到麻木的祝祈北瞪大双眼,满是震惊,瞬间泪流,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慕鼎仁没管他怎么样,给众人介绍说:“这是祝祈北的女儿,祝菁,因父亲‘身故’,族中欺压,她们母女落魄无助,险些被诓骗进青楼,冰天雪地被人殴打,幸得好心人路过赎身救下,可母亲不治身亡,怜她一个孤女独自存活。辗转几番被圣上派人寻着,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定要让她当堂指认这抛妻弃女的无耻无义之徒。”
人是曹郁带到魏寅面前的,让她来是帝后共同的意思,慕鼎仁带来,顺理成章。
堂上众人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审问看证据之后都有些累了,一听完慕鼎仁说的,又都精神了起来,免不了一些窃窃私语和鄙视眼神。
祝菁声声泣血,句句剜心,字字垂泪,讲述着自己和母亲的遭遇和母亲的惨死,控诉着生身父亲的忘恩负义和族人的百般欺凌。
到最后几乎要哭晕过去,云莺上前来将她扶到一旁,并替她呈上供状。供状上的字迹很稚嫩,纸张有多处皱痕,看得出是被水弄湿的痕迹,不难想象小姑娘是如何哭着写出了这份东西,最后的落款上有鲜红的指印,是画押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印上去的。
刑部尚书又重新审问祝祈北和祝家族人,祝祈北满脸悲戚,颓然认罪,祝家族人也认罪。
慕鼎仁挥挥手,云莺正准备带祝菁离开,祝祈北跪行着扑过来,凄哑着喊:“菁儿,菁儿。”
衙役按住他,他往祝菁的方向挣扎着,祝菁看着与自己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父亲,眼中恨意决然,转身跪下说:“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请求无论如何定罪祝祈北,都准允民女和他断绝父女关系,和建州祝家断绝族缘关系!”
堂上各位一时不知如何答应,还是周崎说:“我看,就依小姑娘所说吧,丧母之痛、险落狼窝之恨,这样的父亲和亲族不认也罢,隆王爷您看呢?”
“是,此等抛妻弃女之徒不配为人父,就依她的吧,写个文书让她去户部办。”隆老王爷深以为然。
最后,祝祈北冒名顶替、罔顾国法,欺君不敬,判流放三千里到岭南做苦工;翟旦为主谋,与祝祈北同罪论处;晋州郡侯、学政、户籍司主事夺职下狱,其余人等依罪论处;户部、吏部、直文阁、礼部依照此案内省自查,配合接下来的翻查,清除积弊;祝家族人按当年抢夺财产的三倍数赔偿祝菁,由大理寺跟进。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一夕之间,从春风得意到阶下囚,黄粱一梦,人生如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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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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