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会审后,刑部整理案卷,隆老王爷为首的几位一起将之直呈太元殿。
魏寅细细翻看厚厚的一沓卷宗文书,直看到最后几位主办人的落款印章,直言众位爱卿辛苦了,结果他很满意,就照此执行吧,剩下的还有劳大家了。还顺便安慰了一把周崎,周太傅就算要告老也帮朕查完这一次吧。
大家领命而去,按下不提。
这天午后,仲春的阳光渐盛,刑部大牢里也被投进几缕阳光,在这阳光中,几人的身影错落行来。
曹醒和一个狱卒领着曹瑛和祝菁在一处牢房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一墙之隔内关着的是不日将发配岭南的祝祈北。
曹瑛担忧着看向祝菁,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食盒,转身拐向牢门一侧。是祝菁自己求曹瑛带她来的,她想来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曹醒和曹瑛稍稍走远,只留狱卒按岗值守。
祝祈北听到脚步声,抬头一望,辨认出祝菁,拖着手脚上的镣铐扑到木栏处,从不足一掌宽的空隙中看着祝菁。自从他在公堂上见到了祝菁,就一直在狱里哀求能不能让他再见女儿一面。
“菁儿,菁儿。”
“你不要这样唤我,明日我就去户籍司改名字和文书,从此与你再无父女亲缘。”
“是我对不住你,是爹对不住你。”祝祈北放声大哭,案发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哭。
“你最对不住的是我娘。”祝菁恶狠狠地看着他,硬梗着脖子不让自己落泪。
“她为了你不惜和外祖家决裂,这么多年为了供你读书,浆洗缝补什么活都干了。可你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抛弃了我们,你知道吗?我们被祝家人抢走所有的东西,连外祖家也不能投靠。还差点。。。差点被卖入青楼。我们不从,那些人就当街打我们,娘死死护住我,如果不是恩人路过,出钱救了我们,只怕我们不是一起死了,就是……”祝菁不敢再往下说,她每次想到这些,劫后余生的后怕都会将她淹没。
“我…我…我没想到族人会如此……我想过的,你们再苦两年,我高中了就去接你们来团聚。”
“你放屁!接我们,你拿什么接?拿荆家的马车吗?你在荆家成亲做乘龙快婿时可曾想到我娘!”祝菁吼着发泄这两年来的委屈和孤苦。
“菁儿,你听爹说,爹也是功成心切,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是有人拿刀逼着你假死,拿刀逼着你去晋州冒名顶替吗?荆家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成亲吗?不要再说你是我爹,我不是你女儿,我只是娘一人的女儿。”
祝菁不想再与他多说,放下食盒,敛袍跪下,行儿女大礼。
行完礼后,她漠然说道:“这一拜,谢你生身之恩,也绝你我父女之情。食盒里是你以前最爱吃的,我记着娘做过的样子做的,”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蝉,说:“这是你和我娘的定情之物,我娘在最难的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当了它,今日我就替她与你恩断义绝,明日我也会在她的户籍文书上写明与你和离,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再是你祝家妇。”说罢,祝菁站起来将手中的玉蝉狠狠摔向地面,瞬间碎裂。
她果断离开,走向曹瑛,深深的大牢里,回荡着祝祈北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狱卒的喝斥。
第二天,祝菁在大理寺的人陪同下,持那日在公堂上的文书去户籍司改名,她要归从母姓,姓乔,她给自己起名乔初穗,娘亲说过她出生时正是那年稻穗初熟时,她要用这个名字纪念着娘亲成为娘亲的时节、纪念着她来到世间的时刻。
建州户籍司把她和母亲的户籍文书都封存送过来了,根据她的请求和案卷文书所出,为母亲乔氏和祝祈北办和离文书,为她和乔氏重办户籍文书,原来写着祝菁的一册被盖上了鲜红的“作废”字样,当场誊录新的,看到官吏在乔氏新的户籍契上写定“死籍”时,乔初穗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办完之后,大理寺的人又将祝家族人赔付折现的银票给她,三倍之数有六十余两,当日参加三堂会审的有司官员怜她身世凄苦,便自发地凑数,大家一起凑够了一百两,希望能助她安身立命。她也当场签押文书,在户籍司官吏的见证下收好了银票。
走出户部户籍司,阳光打在乔初穗身上,她欢快地跑下阶梯,奔向等候在此的曹瑛,说:“夫人,我往后就叫乔初穗了。”
曹瑛握住她的手,笑意盈盈地说:“好,这名字好,我们初穗是个好孩子。”说罢便头和大理寺的人点头示意,大理寺的人认得她是曹家的人,也行礼示意,两方别过。
时隔一月,乔初穗再次回到学堂,要向朱锦行跪拜大礼,朱锦要扶她起来,她按住朱锦说:“这一拜不止为我自己,更为我娘亲,我知道,如果不是掌教,我和我娘的委屈永远无法昭雪,还请掌教受初穗一拜。”
她端正跪好,正声道:“乔初穗谢曹师父和朱掌教救命之恩和昭雪之恩,初穗铭记在心,永世不忘。”说完又向旁边的焦里4人说:“谢谢众位姐姐相助之恩。”
大家忙把她扶了起来,朱锦说:“这名字好,愿我们初穗永远有收获,有所得。好了啊,都别哭了,今日师傅上门给大家量制新的学服,一晃半年大家都长高了,量完尺寸就去上课了。”
“掌教,我们去年的衣服还好好的呢,我看让师傅们改改好了。”元彩儿说了,大家都随声附和。
“那行啊,你们去跟师傅讲讲,要新做的就做,要改的就改。绒儿,带她们去吧。”
女孩们出去之后,朱锦问曹瑛:“瑛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孩子行那么大礼,对你是应该,我就差多了,我做的很少。”
“你别谦虚了,若不是有你,哪能这么快查清楚。”曹瑛知道,朱锦背后出了很多力,肯定也在皇后那边下功夫了,要不然哪里出动高福和云莺。
“我也是觉得不公,她小小年纪就遭受家变、失去双亲,谁知自己父亲摇身一变,唉。”朱锦还是感慨。
“我还是钦佩你的,你本可以不用管的。”明面上,朱锦什么功劳都没有,全是圣上英明、朝廷清明不徇私,朱锦乃至朱家前期所做的都无人知晓,一切都被归于坊间传言的开始。
“瑛姐,你更值得钦佩,若无你救下她们,哪来的真相大白。”
“那就彼此钦佩吧。”
朱锦放声大笑,笑声传到院子里,似乎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都很轻松。
过了几日,不知荆家人怎么晓得乔初穗在梁家,就找了过来,来的正是和章益全,噢不,祝祈北前不久拜堂成亲的荆家三小姐。
荆家最近半年经历了大起大落,从“抢”得天子门生的佳婿,欢欢喜喜成婚,一夕之间,身份是假,雷霆定罪,日前都出发流放了。当日判决也给他们定了和离,再无关系。可好巧不巧,荆氏有孕了,荆家人想着悄悄喝药让孩子归西,过个一年半载再给三小姐重新订婚事就是了。可荆氏不肯,也不知是夫妻义气还是母子连心,就是不肯就范,还自己派人说出去有孕的消息,还放话说大不了自己分家别住。僵持之下,她又寻到了乔初穗。
曹瑛不便干预,派人去迎了人进来在二门厅房,又派人去问乔初穗,看她是自己出去应对,还是不见,说是全听乔姑娘自己的意思。
乔初穗经此一事,心智老练了许多,便想着去见见,看她有何说法。
厅里只留了乔初穗去见荆氏和她的丫鬟,梁家的管事仆妇在外候着。
初穗看着初作妇人妆的荆氏,也没记大多少岁,冷冷开口问:“荆三小姐找我何事。”
“我…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妻子。”荆氏说话有些娇滴滴的,乔初穗一听到这就不想打交道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的判决里已判了荆三小姐和新婚夫婿和离,而且我和那人已断绝父女关系,你与他的恩怨都与我无关。”
“不,怎么行,父女血脉、夫妻恩情岂能说断就断。”荆氏急切地说
“他一个忘恩负义、抛妻弃女之徒有什么值得你讲恩情的!他曾经可以那样对我们母女,就算今朝不东窗事发,他日也可能会为了更大的荣华富贵那样对你啊!”初穗忍不住大声斥道:“再说了,他与我娘亲十年夫妻,不还是说抛弃就抛弃,哪里有什么恩情?那你说怎样才能算断,当日在堂上,主事的几位大人都同意我与他、与祝家断绝关系了,我也去户籍司办好了,就连我娘亲我都给写定了和离。给你判了和离不是正好吗?你家世好又漂亮,再寻一门亲事有何难,何苦为这么一个人留恋前尘。”
“我怀了他的骨肉。”荆氏哭意上涌。
初穗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甚至连对方来找她算账报仇都想过,毕竟祝祈北已经伏法流放,若是荆家憋屈找她出气也是有可能的,居然是怀了孩子。但转念一想这和她又没关系,就说:“那这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带着你一起过日子。”荆氏含着泪看向乔初穗。
“不必了,你要生便生,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以及跟他有关的的人扯上任何关系,无论是你还是这个孩子,都与我无关,请荆三小姐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乔初穗说完就走,在门外和仆妇说:“还麻烦这位妈妈送客,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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