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郇今天到了出租屋楼下,来接阚佩回家吃饭。
他没有提前和阚佩说明,所以换种浅显的说法——他是来堵阚佩的。
他围着自己的新车欣赏般转了一圈又一圈,期间抽了一根烟,看上去不太着急,也没有等人的焦灼感。
“小佩,放学了?”李辞郇满面笑容。
“放假了,咱们回家吃吧?你说呢?”
阚佩朝出租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想还好余烬不在,没跟自己回来。
阚佩把书包卸下,单手拎起抛给李辞郇,李辞郇下意识双手接住。
李辞郇抬起刚刚不自觉低下查看怀中物品的头,目光撞上书包的主人,他正乖巧地笑着,诚恳发问:“好啊,麻烦您帮我放一下书包可以吗?”
“……当然可以。”
回了所谓的家以后,李辞郇给阚佩煮了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你妈妈最爱吃这个。不过,是最爱吃我做的。”
除了最初的见面,李辞郇没提起过阚园园,甚至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他将装着面条的碗又往阚佩的方向推了推,脸上是一种微妙的自得,他说:“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阚佩垂眸注视这一碗面。
他很难想象阚园园会喜欢什么食物,她连喜欢的东西都很少。阚园园通常会用“爱”来表达对她自发性及经常性去做的事情的态度。
在精神不太正常的极少期间,阚园园会不断地摩挲一本食谱,持续的不久,只要有人一看过去,那本食谱就不知道被她放到哪里去了。
阚佩偶尔会觉得,那是被人训练出来的抑制本能的反应。
但是阚园园又经常很极端,做一件事非要做到极致不可。哪怕对自己或者身边的人造成了伤害,她也认为那只是必要的代价。
阚佩眨了眨眼,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动筷吃下了第一口。
……不咸不淡。没什么特别之处。
对面的李辞郇整暇以待着他的反馈。
“她喜欢这种东西啊,还真是让人意外。”阚佩用筷子随意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让它的卖相逐渐变得不尽如人意。
不等李辞郇作出什么反应,阚佩吃下第二口。
等口腔里的食物尽数咽下,他好似意识到方才的话不太令人愉快,于是做了点没什么意义的补充:“如果是因为出自您手,倒也可以理解。”
看上去是给了个台阶,但这样的台阶比较合适于情深伉俪,而不是如李辞郇与阚园园这种从感情到法律上都宣告破裂的关系。
李辞郇沉默地看着阚佩把面吃了半碗,阚佩显然不在意他今晚到底吃不吃晚饭。
“小佩啊,我想知道你妈妈她是怎么跟你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分开的。”
阚佩喝了勺汤,结束了这顿晚饭。
他抽了张纸擦拭干净唇周,然后说:“解释?她不认为需要向我解释。”
“所以您要给予我解释吗?”
无论从哪个方面,皆能看出这对父子在相互试探,试探对方对自己的包容程度,乃至试探对方的道德底线。
让阚佩稍感意外的是,李辞郇对他的包容度比他想象的要高。
因自己先前于书房门口含糊其辞的话,以及刻意展现出的逃避行为中,李辞郇认定他看到了那张死亡证明。
那么——阚佩揣测李辞郇现在对自己的看法——有点小聪明,但胆子不大,经历不多,过于依赖直觉,还在为了直觉给的警示向他闹小脾气,总得来说尚在可控范围内。
所以李辞郇他不是真的不介意和包容,仅仅是在表现身为成年人和年长者所推崇的成熟大度。也许他还会想,作为一名父亲,可以对自己的孩子——或者说继承人——施与一些额外的耐心。
继承人,他想让自己继承的……
“我们之所以分开,是我的错。”
阚佩的注意力回归到李辞郇的话里。
李辞郇此刻面色平静,可语调却习以为常地放任上扬,在炫耀:“是我婚内出轨了。”
李辞郇此前一直致力于在阚佩心里树立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他要是还想保持,就不应该说。
除非这也是一条线索,他想让阚佩自己联想这与那张死亡证明的关系。
让阚佩自己加以美化,接着主动为他开脱?
不,不对。以阚佩现在对李辞郇的观感,不说戒备,为他洗白就更是妄谈。
李辞郇不可能想不到。
阚佩的右手食指在大腿上轻轻点了点。
推测一下——
按常理,李辞郇是做某件事时出了意外才有了死亡证明,不过那张证明极有可能是他自己伪造的,毕竟他是在利用假身份做事。
在他死亡的消息于假身份的人际圈里不胫而走后,那位出轨对象出于担心并伴随着其它隐秘的情愫而找上门来……那么出轨对象一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在利用假身份做什么事。
是了,重点不是婚内出轨,而是他到底做过什么事。
李辞郇在引导他去找到那位出轨对象。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李辞郇终于舍得装出一些愧疚,“你当时,还那么小。”
阚佩没说话。不太寻常的呼吸频率透露出一丝对李辞郇的不满。
在李辞郇眼里,阚佩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这已经达到了他满意的效果。
他善解人意地开口: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同我说话,如果你想去出租屋的话……”
阚佩起身打断他,恹恹地说:“不必,我回房间了。”
*
李辞郇照常给阚佩送了热牛奶。
阚佩这次看似因心神不宁在接热牛奶时失手摔了杯子。
“抱歉,我来打扫就好。您以后不用再送给我了。”
一个因为闹脾气而变得合理的要求。
李辞郇还是挽回一下慈父形象的,刚刚才惹了人生气,这会儿自然要讨好讨好,什么都能答应下来。
阚佩处理完碎玻璃片和淌了一地的牛奶,去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后,空气中牛奶的味道已经完全散去了。
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他扑倒在床上,一手捞过手机查看新消息。
比起国庆那会儿,现在的班群里安静的要命,除了有几个冒头问作业的。
估摸着是霸凌事件的消息传播的差不多了。
换作其它班级,应该已经炸开锅了。他们班不一样,顾忌着两位受害者都在他们班,明面上肯定不会大肆讨论,私下里就不好说了。
过了会儿,不知道是群主或是某位管理员把与杨娴笛她们同寝的霸凌者踢出了这个没有老师的群聊。
林浩第一个发现。
【“林浩”拍了拍“钱茗明”说:“你就是绝世大帅逼!”】
【林浩:猴子敬礼jpg.】
好了,到底是谁作出的决定一目了然。
后面发消息的同学们列队刷屏了林浩的表情包。
没看到余烬的消息。
下一秒,手机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自动关机罢工了。
阚佩给手机接上数据线续命,从书包里拿出自班级图书角借来的书翻看。
这本书是《荒诞医学史》,大概的内容是讲述西方医学史上曾流行过的一些在现在看来堪称荒谬的医疗法。
比如让婴儿食用鸦片以保持安静;为得了精神病的患者在脑袋上开个洞;女性用含砒霜的产品来护肤和美白……
挺有趣的。当然有时的文字和插图也会让阚佩稍感不适。
大概是今天思虑过多,早早就染上了困意。阚佩没有抗拒,保持着摊开书的姿势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睡多久,阚佩醒来的时候手机电量刚充满。
他重新开机查看消息,无论是群聊还是私聊仍旧不见余烬的影子。
阚佩犹豫了一下,点进了同余烬的聊天页面,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等电话被接听后,余烬的一声“同桌”出来,他便明了对方果然遇上事儿了。
*
“我今天回了家。”余烬抱着他的双髻鲨抱枕,就像在抱着一块浮木。“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余烬避轻就重,接着说:“我今天在宿舍睡,就我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阚佩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电话肯定不是聊正事的好途径,再说现下最为重要的是安抚余烬。
“我今天不在出租屋睡,否则就把你看着的那本童话书拿过来念念。”
余烬对《安徒生童话》很感兴趣,又不好意思去买来看。阚佩向他套过话,了解后替他买回来了,只说是自己想看。
实际都是余烬在翻,阚佩没怎么动过。
余烬笑了一下,道:“那等你回来再念,我念给你听。”
“嗯?”
“我的意思是我能跟你同住吗?”余烬顿了顿,有点紧张,“房租我们一人一半。念书是,是额外的利息。”
阚佩看着通话界面属于余烬的头像——还没有认真观察过。
头像的主体是只灰头土脸的萨摩耶,它的表情是种带着憨感的严肃,好像正在瞪着拍它照片的人。背景是散发着蓝色荧光的鱼缸。
“好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阚佩预想中兴奋的喧嚣。
“怎么了?”
“小坎儿,我有点想你。”
如果有两本都看的读者(可能没有哈哈),我想解释一下隔壁的《比风》不是不更了,是因为进度太慢,我的思路又可能接不上,所以不打算一起更了。
计划是一本一本来。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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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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