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去。”顾宁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霍去病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暖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两人并肩往将军府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醉汉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惊飞了屋檐下的夜鹭。顾宁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有月光,有灯火,有身边的这个人。
就算前路有再多的暗流,他也不怕了。
…………
五更的梆子声刚过,将军府的门就开了。
顾宁跟着霍去病走进宫时,天还没亮,宫道两旁的宫灯像一串昏黄的珠子,照亮了青石板上的霜花。太监们提着灯笼引路,脚步轻得像猫,只有衣袍摩擦的窸窣声。
“前面就是紫宸殿了。”霍去病低声道,“等会儿上朝,不管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顾宁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紧张。他虽然也跟着上过几次朝,可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朝堂交锋。桑弘羊老谋深算,霍去病性子刚直,硬碰硬的话,怕是会吃亏。
走进紫宸殿,朝臣们已经来了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霍去病进来,大部分人都笑着打招呼,只有桑弘羊那伙人,脸色淡淡的,眼神里带着敌意。
“霍大司马,别来无恙啊?”桑弘羊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拄着根玉拐杖,杖头雕着个貔貅,“听说您从漠北带回不少匈奴的珍宝?不知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这话明着是恭维,暗地里却在说他私藏战利品。霍去病淡淡一笑:“桑大人说笑了。战利品都已上交国库,倒是听说桑大人的侄子在扬州发了大财,不知是不是真的?”
桑弘羊的脸色瞬间变了,拐杖在地上顿了顿:“霍大司马可别听信谣言,老夫的侄子一向安分守己。”
“哦?是吗?”霍去病挑眉,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太监的唱喏声打断了——“陛下驾到!”
汉武帝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咳嗽了几声才开口:“众卿平身。今日召集大家,是想议议盐铁专卖的事。桑爱卿,你先说说吧。”
桑弘羊出列,躬身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边防军费开支巨大,长此以往,恐难支撑。臣以为,应扩大盐铁专卖的范围,提高税率,同时削减边防军饷,以解燃眉之急。”
“削减军饷?”霍去病立刻出列反驳,“陛下,万万不可!边关将士戍守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军饷是他们唯一的指望。若是削减,怕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霍大司马这话就不对了。”桑弘羊冷笑一声,“国库空虚,总不能让陛下掏内帑吧?再说了,如今匈奴已降,边防之事,也该松松了。”
“匈奴虽降,但其残余势力仍在!”霍去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若是我们放松警惕,他们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难道要让百姓再受战火之苦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朝臣们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桑弘羊,一派支持霍去病,吵得紫宸殿里像个菜市场。
顾宁站在班列里,手心捏出了汗。他看着霍去病,看着他据理力争的样子,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个在战场上无所不能的将军,在朝堂上却像个孤独的战士。
汉武帝皱着眉,咳嗽得更厉害了:“都别吵了!”等殿里安静下来,才缓缓道,“盐铁专卖之事,容后再议。至于军饷……”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霍去病身上,“霍爱卿,你说国库空虚,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卷账册:“陛下,臣有本要奏。御史大夫桑弘羊的侄子桑成,在扬州私贩盐铁,偷税漏税,中饱私囊,涉案金额高达十万贯!臣恳请陛下彻查!”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桑弘羊脸色煞白,指着霍去病道:“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查便知。”霍去病把账册递给太监,“陛下,这是臣收集的证据,上面有桑成与盐铁官勾结的记录,还有他私藏赃款的地点。”
汉武帝接过账册,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啪”的一声把账册摔在龙案上:“桑弘羊!你还有何话可说?”
桑弘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臣不知情啊!都是那逆子自作主张,与臣无关啊!”
“无关?”汉武帝冷笑一声,“他能在扬州横行霸道这么久,没有你的纵容,可能吗?来人!把桑弘羊打入天牢,彻查此事!”
侍卫们立刻上前,架起还在哭喊的桑弘羊。桑弘羊一边挣扎,一边怨毒地看着霍去病:“霍去病!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桑弘羊被拖出去,顾宁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看向霍去病,却见霍去病的脸色依旧凝重,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顾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桑弘羊虽然倒了,可他的党羽还在,这场风波,怕是还没结束。
退朝后,霍去病刚走出紫宸殿,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霍大司马,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霍去病的眉头微蹙,对顾宁道:“你先回府,我去去就回。”
顾宁看着他走进御书房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御书房里弥漫着一股药味。
汉武帝靠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咳嗽声断断续续,每咳一次,眉头就皱紧一分。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递上参茶,他喝了一口,才对霍去病道:“去病啊,坐吧。”
霍去病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印象中的汉武帝,总是意气风发,眼神锐利如鹰,可现在,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桑弘羊的事,你做得对。”汉武帝缓缓道,“这老狐狸把持朝政这么久,也该清理清理了。”
“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霍去病道。
汉武帝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咳嗽:“你啊,还是这么犟。朕知道,你不想卷入朝堂之争,只想守好你的边关。可你要知道,边关的安稳,离不开朝堂的支持。”
霍去病没说话,他知道汉武帝说得对。可他就是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喜欢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
“朕召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汉武帝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朕的身体,你也看到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霍去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陛下……”
“别打断朕。”汉武帝摆了摆手,“朕死后,太子年幼,怕是镇不住场面。那些宗室,那些大臣,个个都盯着皇位呢。朕想让你做顾命大臣,辅佐太子,你愿意吗?”
霍去病的心跳得像擂鼓。顾命大臣,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责任。他知道,一旦答应,就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甚至可能……不得善终。
“臣……”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汉武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盼:“去病,朕知道这很难。可放眼整个朝堂,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威望。朕相信你,就像相信当年你能打败匈奴一样。”
霍去病看着汉武帝苍老的脸,看着他眼里的信任,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征时,汉武帝拍着他的肩膀说“朕等你凯旋”。这么多年来,汉武帝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就算偶尔有猜忌,也从未真正放弃过他。
“臣……遵旨。”霍去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决绝。
汉武帝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好啊!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递给霍去病,“这是兵符,一半在你这,一半在兵部。没有你的命令,谁也调动不了大军。”
霍去病接过虎符,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他知道,这枚虎符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汉武帝的信任,是大汉的未来。
“朕还有一件事。”汉武帝忽然道,“顾宁那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霍去病愣了一下,没想到汉武帝会提起顾宁:“他……很聪明,也很忠心。”
“嗯。”汉武帝点点头,“朕看他对你很上心,是个可用之才。你以后辅佐太子,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朕打算给他升个官,让他做你的长史,你觉得如何?”
霍去病的心里一暖。他知道,汉武帝这是在为他铺路,让顾宁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
“谢陛下。”
从御书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霍去病握着那枚虎符,站在宫道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得像座山。
他知道,从答应做顾命大臣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边关的风沙,酒泉的胡杨,那些简单而温暖的约定,或许都只能是奢望了。
可他不后悔。因为他是霍去病,是大汉的骠骑将军,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百姓,是他一生的使命。
走到宫门口,却见顾宁还站在那里,手里提着盏灯笼,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你怎么还没走?”霍去病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惊讶。
“等你。”顾宁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怕你出事。”
霍去病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把顾宁揽进怀里,虎符硌在两人中间,却隔不断彼此的温度。
“我没事。”他在顾宁耳边轻声说,“以后……可能会更难。”
顾宁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荆棘,多少凶险,可只要能陪在这个人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夜色渐浓,宫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像两颗依偎在一起的星辰。
他们的路,还很长。
而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霍去病刚把顾宁送回将军府,就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太子有难,速来救驾。”他看着信上的字迹,忽然想起了桑弘羊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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