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垣面上不显,可此刻热意似乎顺着顾敛刚刚触碰的地方灼烧到眼眶可眼前人并未察觉
他只是将花瓣收进香囊里,“我们还有时间庆祝一下。”
柳垣手上传来阵温热,还没来的及反应,自己已经跟着顾敛步调跑了起来,鞋底踩过糕点的残渣在地上留下脚印,顾敛拉着他跨过棕黄色的门槛来到院子里。
他们刚搬回来没多久院内除了几张石制桌椅外空旷一片。
他环顾四周唯一的颜色便是墙角的流苏,那些白花不分你我的堆叠在枝头,像春末来不及化开积雪,轻风拂过花瓣簌簌掉着。
花树下那张花岗石制成的桌面上摆放着坛开封的酒,一对酒盏并放在桌上,赤色酒封被随意扔在地上,乳白色的花零散的飘落在上面。
俩把石制圆凳旁红棕色的酒坛散乱的倒成一片,残余的酒液从倾斜的酒坛中流出挥发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顾敛拉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的走到圆凳旁一脚踢开旁边的酒坛,坛子碾过地上的花,瓣上留下星点氧化的痕迹,只听声轻响停在褐色树根下,“本来还有碗长寿面应该已经糊了,还是别吃了。”他偏头笑看着柳垣。
“抱歉今天来晚了,本来约好。”柳垣语气中满是歉意。
“无事,你有来便好。”顾敛挑了就近的位置坐下,柳垣便直接坐在他对面。
“既然如此你要不搬过来住,我们一起。”顾敛撑着脸偏头看他。
柳垣这才发现顾敛带着去年自己跟着镖队去西域回来时带给他的生辰礼。
只是在送前自己和镖队喝庆功酒,不知喝了多少,醒来时他顾敛并肩靠在已经在关了门的绿豆铺门口睡了一宿,还是府中的侍女发现顾敛早上不在房里,通知城中管事才找到的他们。
从那天开始顾敛虽然不像他去西域时那样直接断开联系,却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直到一月前突然主动来找自己说要去散心。
柳垣举盏品了口,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顾敛的耳廓上。
月色下这枚银饰蓝宝石耳坠反射着月辉与顾敛墨蓝色的眸子极其相称。
“你盯着我看干嘛?”他的声音带着酒醉的迷蒙,笑了声,“好看吗?”他泛着水光的眸像是轻羽般从他身上掠过。
“好看。”柳垣收回视线。
顾敛佯装错愕,“你可真会夸自己。”他垂眸抿了口酒,只是耳尖因为酒气熏得泛着薄红。
顾敛:“不过有东西要给你。”
他撑着桌面晃悠起身,从怀里神神秘秘的掏出个藕色布帕。
布帕被仔细折叠起来,打开后是一枚红珊瑚制成的圆型耳钉。
顾敛拿着耳钉晃悠的向他走来,“这是去年生辰宴临宝太守送给我的那株红珊瑚,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想给你也做一个。”
柳垣只觉得耳侧传来阵温热,不知何时他已经上手,顾敛眼皮半遮住瞳孔,捻着耳钉的手却抖的厉害,发尾轻扫像是小刷子似的在柳垣面颊上轻蹭过。
有些痒,柳垣刚想张嘴便被顾敛伸手捂住,他的肤色比常人来的更白些脸颊俩侧的薄红明显,此刻他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先别说话。”
他松开捂嘴的手弯着腰继续,眼前的事物也因为醉意模糊起来,他的脸越发朝柳垣靠近,手也抖的更加厉害。
柳垣叹了口气抬手轻握住他的手腕,顾敛偏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疑惑,柳垣从他的手中将那枚耳钉取走,自己用右手大概找了个位置扎进去。
不算很疼。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那块藕色帕子擦掉耳垂上的血。
抬眸这才发现顾敛在看自己,他没说话只是呆看着柳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落在衣袖上,随后迅速没入布料中只残留些许湿痕。
“怎么了,一点都不会痛。”柳垣不知他为什么哭,笨拙的安慰道。
“无事,”顾敛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将脸上的泪擦干净,起身对着他勉强笑了下,“只是有些困了。”
柳垣只觉得他这样子不对劲,抬手拽住顾敛的衣袖,“你要去哪?”顾敛偏过头不想和柳垣对视道:“我有些累了。”
“好,那你先坐下我把门先关上。”
他拉着顾敛走到凳子旁顾敛虽说是乖顺坐下,却还是垂着脑袋衣摆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湿痕。
柳垣快步走到院门旁,熟练的将藏在墙角的门栓插上。
他走到顾敛跟前伸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嘴里低喃:“别哭了。”
顾敛抬头看向他,眸中的泪早已消失只是眼框微红,他声音泛哑道:“本是想我自己给你扎的,我光是打稿便想了三个多月。
柳垣看着他这副样子,莫名记起多年前那俩人少见的亲昵场景。
“那要不再扎一个。”他面无表情地将耳钉从耳垂上取下来,用布帕将上面的血迹仔细擦干净,递到他面前,那些稍稍凝固的血水重新从洞口不断蜿蜒流出,滴落在柳垣的肩上,星点打湿了衣肩。
“你又这样!”顾敛无视那耳钉,慌忙从他手中抢过布帕捂住他流血的耳洞。
柳垣只是垂着眸道:“抱歉,你不要生气。”
顾敛眼皮半垂着,遮住眼中的神情:“无事,我只是说我困了。”
柳垣看他心情平复下来,也不想探究过多,便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去烧桶水。”
“不用这宅子有眼天然温泉,我就是看中这个才买下它的。”顾敛见血迹凝固的差不多,这才将帕子收起,“那我带着你去看看。”
摇晃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那支手分明没有用力,只是松垮得握住可柳垣没有挣脱,他顺着顾敛的力道起身,亦步亦跟在他身后,时刻关注他是否摔倒。
俩人前后脚的从阴影走出,今夜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银盘高悬在俩人头顶,柳垣眼前的一切事物皆染上了那层银白,分明是月辉可今夜确似太阳般让他挪不开眼,直到进入屋内,他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玉砌成的浴池热气蒸腾而上,屋内满是氤氲水汽,花鸟屏风后的桌面上两件干净的绸衣整齐摆放在那。
顾敛刚进屋里便松开柳垣的手,将脚上的鞋蹭下,紧接着便将它们一脚踢开,俩只可怜的鞋便这般各分东西。
顾敛背对着他,垂着脑袋胡乱扯起自己的腰封,腰间的配饰被他扯得叮当乱响,可却没有要掉的意思,他松开手,“你帮我一下,我弄不开!”
“好,你先别乱扯。”
柳垣弯腰脱鞋,背部拱起道劲瘦的弧度收紧在腰处,前方突然传来阵丝线崩断的声音,佩玉竟被他一把拽下,他的瞳孔猛的收缩又迅速恢复正常。
好了。”他随手将价值千金的羊脂玉丢弃在脚边,转身继续脱着衣服,外袍随着他的步子掉落在地上,柳垣无奈扶额却也只能跟在身后替他捡起挂在浴池旁边的花鸟屏风上。
柳垣看着顾敛身上只剩下件绸衣,开口道:“那我先出去了。”
顾敛没有作答,柳垣刚迈开腿,只听身后传来阵□□抨击水面的巨响,柳垣回头可水面上哪还有顾敛的身影。
该不会溺水了吧?!柳垣赶忙跑到池边想将他捞起来。
水中却突然伸出只手将他拉进浴池,顾敛从水中出现,白色的绸衣被水濡透,墨发如蜿蜒的河在肌肤上游走,血痕交错在胳膊上,血迹如同红色的棉絮溶在水里渐渐消失。
顾敛却毫不在意手上的伤,笑问道:“一起洗?”
柳垣有些无奈但也还是应下,“那好吧,”毕竟看着自己面前说话颠三倒四的顾敛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我只帮你洗头,别的你自己来,洗完之后我在帮你上药。”
顾敛乖顺点头,眼眸澄澈明亮。
在忙活了一个时辰后,柳垣这才架着昏昏欲睡的顾敛回到卧室,他随手将顾敛扔到床上,自己则熟练的从衣橱里拿出崭新的被褥铺在地上。
柳垣:“你睡床,我打地铺。”
顾敛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不用,以前钱不够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的,还是说,”他眼眶微红,润着水的眸子望着柳垣,“阿柳,你现在嫌弃我。”
“不是。”柳垣则对此完全免疫,他指了指床,“这床有些小,我俩躺不下。”
“没事,我可以抱着你睡,或者你抱着我。”他语气激动道。
柳垣看着他这幅模样只好点头答应道:“嗯好,我先帮你擦头发。”他用巾帕将顾敛的发包起,内力凝在掌上帕子从发顶搓到发尾,“好了。”他随手将帕子扔在地铺上。
“我也来帮你。”
柳垣拒绝道:“不必了。”他用手在自己发间穿插,不一会就干的差不多,便将被子抱到床上。
顾敛看着面前整理被褥的柳垣突兀问道:“阿柳我好像有事要和你说,但是我忘了。”顾敛的眼皮半垂着,烛火倒影在他的眼里。
“很重要吗?”柳垣见整理的差不多便打算替他上药,他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玉质小盒,沾了点褐色的药膏细细涂在顾敛伤口上。
他之前并没有随身带着伤药的习惯,还是因为顾敛这易留疤的体质,这伤药才成了他出门必备的东西。
“嗯,很重要。”酒气蒸腾,顾敛的意识就像掉进温度适宜的水里整个人都在软绵绵的下沉。
柳垣从地上抱起整理好的床褥重新放进橱柜后关上,偏头看向顾敛道:“实在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顾敛那张灿若繁花的脸,笑的潋滟:“也是,不过我有一个秘密,柳垣只觉的有股热气拂过耳侧,“我能知道别人说没说谎。”
“嗯,好厉害。”柳垣敷衍夸赞道。
他本人对此毫不意外,毕竟一个百分百避开黑店和劣质酒水的人,怎么看都不大正常。
柳垣替他盖好被褥,起身吹灭了烛火。
顾敛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呢喃道:“我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当脑袋粘到枕头上时,困意便找上柳垣,他闭上眼顺着话问道。
顾敛退开,他看着柳垣的脸喃喃道:“我忘了。”
可回应他的却只剩下柳垣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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