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鸡鸣犬吠。
柳垣从床上爬起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顾敛早早起床，不知去了哪里。
柳垣熟练的打开顾敛衣橱拿出之前放在这的备用衣物换上。
他俩身量差不多，身上这套绸衣还是顾敛的，顾敛的衣橱中的衣物大多以飘逸美观为主，而柳垣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实用者，买的大多是灰黑为主的紧袖武打服，在顾敛的衣橱里格外显眼。
柳垣边走边将发高束起来，推门而出。
门外顾敛穿着身飘逸的碧色长袍，内里搭着件白色长衫一阵清风拂过，衣摆轻动。
风中，白色的花缠绕在顾敛发间，他回首望向柳垣，脸上有些尴尬道：“柳兄，早上好，可以吃饭了。”
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俩碗白粥和几碟小菜，边缘处还摆放着紫砂壶制成的茶具，紫棕色的茶盏俩只并放在一起。
原本亲昵的称呼在清醒后变的客道而生疏，柳垣蹙眉，他走到石桌旁掀开茶盖，学着记忆中林微的模样，他弯起嘴角脸上便现出俩个浅浅的梨涡，但那抹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僵硬感，“简之，早上好，今早泡的清明吗？”
顾敛看着柳垣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反而开心起来，他笑说道：“对的，柳兄猜的极是。”
柳垣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端起瓷碗，而坐在他对面的顾敛则拿起筷子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他面露难色，将筷子横放在碗上，“柳兄，我昨夜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柳垣夹起筷泡笋表情木讷送入口中，口感爽脆酸辣很符合他的口味。
顾敛松了口气， “那，便好。”但表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落寞，拿起碗筷动作机械地吃了起来。
柳垣抬眸，见他一副不太精神的模样，“如果硬要说的话有一句应该算。”他又送了口进嘴。
“是什么？”顾敛紧张发问。
“你问我要不要搬来一起住。”柳垣道。
“是吗，”顾敛讪笑两声，“一个人住却实有点寂寞，不过我这里离衙门有点远，你拒绝也正常。”
柳垣：“不，我答应了，你昨晚醉了，我想等你清醒过来在讲。”
“什么！”顾敛满脸错愕的抬头，“你要不在考虑一下。”
“不了，”他放下碗筷，语气平淡道：“最近我那边出了些事，我也没地方住可以暂住你这吗？”
顾敛抬眸与他对视上，刹那间柳垣的周身遍布银色的光点，像是夜空中的星尘，淡淡的如轻飘飘的纱环绕着他，只一眼便知道他在说谎。
顾敛单手撑着下颚，侧头看向窗外风景，他半垂着眼皮，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闷声道：“没有的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可柳垣分明见顾敛那用手遮挡的嘴角，满是藏不住笑意，还掩饰性的用筷子扒拉了俩下碗里的饭。
能逗他开心便好。
柳垣虽对此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知道如何处理他唯一的挚友的某些小情绪。
突然一阵瓦片掉落的声音响起，他们齐齐转过去。
“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身着赤色暗金缎子袍的男子有些狼狈的爬上围墙，他踉跄爬起站在墙头的青瓦上。
年岁目测二十出头，他没有束冠，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肤白若雪，眸如秋水，虽与柳垣长的有八分相似，眉眼却有些不同，神色间满是散不开的风流气。
“公子啊，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呀。”围墙外那人高声喊道，语气却丝毫没有起伏。
“知道了，要不你爬！”他有些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背过身朝墙外喊道。
此话一出墙外顿时失去了声响。
江谧转身一手做喇叭状另只手在空中挥舞喊道：“哥我好像下不来。”
在见到来人后，柳垣只觉自己脑袋止不住抽痛起来，将碗放回桌上，对着顾敛道：“之后在解释。”
他起身，走到墙根下，蹬墙借力伸手攀上墙头。
“哥。”江谧向他伸出手，满眼期待的望向他，柳垣有些疑惑，他站起身拍干净膝盖上蹭到的灰，将江谧夹在腋下一跃从墙上跳了下去。
在确定安全着陆后便松开了手，“哥也不温柔一点，还以为你会抱着我下去。”江谧嘟囔着，伸手拍干净自己从柳垣身上沾到的灰尘。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雁从院门外疾步走来他对柳垣单膝跪下行了个礼，“柳公子好，公子没事吧？”
“你怎么进来的。”江谧的声音因为震惊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是那位公子开的门。”
江谧视线顺着雁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站在门边手执门栓的顾敛。
见对视上了顾敛抬手行礼道：“在下顾敛。”
“在下江谧。”江谧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把折扇猛的打开遮住了下半张脸，他咬着牙凑到雁的耳边道：“早知道就让你爬墙了。”雁见状抬头看天假装没听见。
“这位是？”顾敛几步走到柳垣身旁小声问道。
“我异母的弟弟。”柳垣看着面前暗暗打闹的主仆二人只觉的脑袋更痛了些。
“哦。”顾敛虽有些疑惑但自觉不过多询问。
柳垣：“你找我有事？”
“就，”江谧将折扇收起转手扔到雁身上，他颇为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收了起来，江谧脸上摆出个谄媚的笑，暗示性的对着旁边的顾敛眨眨眼。
“我去洗碗了你们聊。”顾敛虽笑的一脸温柔，可柳垣还是发现了他眼底落寞的神情。
“饭你煮的，碗我洗就好。”柳垣按住了顾敛收拾碗筷的手。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他偏头撇了眼江谧。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背对着柳垣佯装难过的样子用手轻蹭眼眶，“哥你也知道我不通武艺，他们想和我打架，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想让哥你假扮成我跟他们打一架。”
“不要。”柳垣直接拒绝。
江谧哭丧着脸道：“为何！？”
“你可以去找大哥他们，”柳垣按着顾敛的肩让他坐下，“你休息一下这些我来就好。”
转头警告还想说些什么的江谧道：“别烦他，知道吗？”
“好的，好的。”江谧缩着脖子，躲在雁身后。
柳垣虽说不放心，却也只能去洗碗。
江谧看到柳垣离开眼珠一转，凑到顾敛身边，“顾敛哥，你要不劝劝我哥吧。”
江谧一脸希翼的看向他解释道：“大哥和大嫂不知道现在云游到什么地方了，二哥忙的经商，三哥现在忙着追老婆压根儿没空搭理我，四姐性别不符，就剩七弟了但他年纪太小你们的地址也还是他给我的。”
“而且我们七个兄弟中就五哥武艺最好，而且就他没事干，又没媳妇又没工作的，你帮我劝劝他。”
顾敛看着面前与柳垣面容相似的江谧，犹豫半天还是拒绝道：“这难度有点大，你还是自己去劝他吧。”
柳垣将顺道做好的醒酒汤放在竹罩下，随后把洗干净的碗碟放入橱柜内，从旁边又拿了两只茶盏出来。
顾敛一眼便看到从厨房出来的柳垣，“柳兄洗完了？”
柳垣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上：“嗯。”
“他没烦到你吧。”顾敛摇头笑道：“没。”
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们的江谧哀嚎道：“哥，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嗯，好不容易从魔教出来，当然不回去。”柳垣面无表情地说道，将茶水倒入杯盏中烫了一遍后倒在地上，而一旁的三人满脸的震惊。
“哥你就这么说了！”江谧疯狂眨眼暗示道。
“嗯，简之是我此生知己，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柳垣将四杯茶盏倒满水，端起杯子喝了口。
顾敛听到这话后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谧见柳垣这样说便凑到顾敛身边讨好道：“敛哥帮我劝劝他。”
“麻烦吗？”顾敛偏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柳垣。
柳垣似是想到些什么，皱着眉道：“到不麻烦，就是不太看的惯，”他询问道：“不过你想去吗？”
“那，”江谧一脸期待的望向顾敛。
顾敛扶额，一脸我算是败了的模样摆手道：“我觉得可以。”
“好耶，那明日就启辰。”他在原地蹦哒了下，拉起雁的手就跑了生怕柳垣改变主意。
“你其实也想去吧。”顾敛将茶盏在手里转了个圈，水汽凝在壁上形成水滴缓缓流进杯中。
柳垣不正面回答只是抿了口茶，垂眸看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梗，复看向他道：“你为何会答应。”
印象中顾敛并不是这般会多管闲事的人。
顾敛撑着脸偏头笑看着柳垣，道：“看着他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就想到你，有点不忍心拒绝。”他眨巴着眼，将真心话藏进玩笑中。
柳垣有些不解，他偏头看向顾敛认真道：“我就在这里，为何要想。”
“也是。”顾敛在听到话后表情有些错愕和不自然虽只有一瞬却依然被柳垣捕捉到，他虽不明白顾敛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但还是询问道：“简之，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顾敛摇头笑说：“没有，是我的问题。”他起身将杯盏置于桌上，“你前几日不是说过，你表兄让你复职。”
柳垣细思，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他忙起身，“多谢，”随后像是想到些什么，转身对顾敛道：“醒酒汤我放在竹罩下了记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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