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离顾敛家不算近，不过柳垣运气轻功只花了半个时辰便赶到了。
刚踏进县衙口，原先围着他讨好打转的众人经过昨天那事后纷纷对他避让三舍，在擦肩而过后低头窃语。
柳垣对此虽是满头雾水却也乐得见到这样的情况。
柳寧在衙门休息的堂室离府口不远，穿过花园便到了。
说是花园更准确来说是一块块菜畦，碧绿色的菜苗连绵，唯一算的上花的便是栽种在窗沿下的那几株重瓣芍药。
他来到柳寧经常休息的堂室，刚踏进门槛只觉有股杀气袭来，他下意识偏头躲开，不过笔上带着的内力还是削断了他耳侧的几缕头发。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脸颊上传来阵轻微的刺痛，他抬手用拇指擦过脸侧的血迹，低头看了眼蹭在腰侧。
身着淡蓝色长衫的男人大刀阔斧跨坐在红木制成的兰草靠椅上，双手握在一起顶住额头，身体前倾，一副已经气昏的样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柳垣问道。
“你还有脸问！”柳寧的气色向来不好此刻脸颊却是少见的红润，虽说是气红的，“你把他们打成那个样子！最近因为百花节人手本来就不够！”
“没打，只是把他们胳膊卸了。”柳垣纠正道，他随手找了把椅子坐下，非常淡定的从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是卸胳膊！？”柳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使了个巧劲他手中的杯子掉落到桌上撒得满桌子都是。
“你卸下来以后还用内力锁了经脉，普通医馆的大夫压根接不上。”
“那谁接的？”柳垣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不太在意道。
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柳垣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无论是封闭经脉后可能导致的胳膊萎缩亦或是其他更为琐碎的事情，仿佛天生就少了些做为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你还是老样子。”柳寧撑着桌面笑看他，仿佛起先发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嗯，你也是。”柳垣神色淡淡。
柳寧从桌底掏出个紫檀木制成的算盘，横抱在胸前，指尖打的噼啪响：“你打坏的酒馆桌椅板凳，还有他们的医药费一共两千八百两银子。”
柳垣那张一向淡漠的脸上少见出现别的神情，他呆滞的看向柳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哟，你还有别的表情，果然出去一趟学到了不少东西。”
柳垣只是思考了会，：“可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不是还有房子嘛？”柳寧头也不抬，仔细擦拭着手中的算盘。
“我的房子最多只值八百两。”
“没事酒馆够了。”柳寧看着他笑了下，笑意却只浅浅浮在表面。
“那剩下的两千两我给你免费打工还吧。”柳垣半垂着眼皮不敢直视他。
柳寧将算盘放到桌上，朝他摆手道：“那些是医药费，师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就不算你的了。”
“多谢，你人还挺好的。”柳垣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没事，都是师兄弟，一家人嘛！’师兄最后是这样和我说的。”
柳垣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敛。
顾敛看着四周一片正常脑袋就抽疼得发怵，“你就这样给他了？”
“嗯，魔教离这很远，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他想要就给他了。”柳垣半垂着眼皮，语气低落道。
见他这幅样子，顾敛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你今晚有夜班吗？”
“没有，柳寧最近把我停职了。”
“那正好，”顾敛笑望向他，“在不走可就赶不上最后一次百花节了。”
“好。”柳垣看向他，脸上的伤疤愈合的只剩下条细微的红疤，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法注意到。
他们到镇上时太阳即将西沉，余光只来的及将天边的云彩染红，街道上的小贩早早就将摊位占好，卖力吆喝起来。
虽说夜市还没真正开始，但街道上早以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挤进人潮四周嘈杂，忽然有个声音从身后叫住了他们。
“小顾来了，大娘请你们喝糖水！”王翠萍朝他们朝手，示意他们过来。
“好啊，但是我俩也不好意思白喝您的。”顾敛将铜板强塞进王翠萍手里。
“哎呀，你这孩子！”王翠萍见他这样摇摇头笑着将铜板放进自己的兜裙里，走到摊位后面打了俩碗满满的赤豆陈皮圆子羹放到他们桌前。
白瓷碗里赤豆熬成的豆沙绵软，糯米打成的丸子劲道，入口是清甜的豆香回味又带着一些陈皮特有的甘苦味，回味无穷。
他们坐在桌前吃着，等吃完时天色早已暗下，真正的百花节这才刚刚开始。
俩人一前一后的迈进人堆里，等柳垣回头时身后的顾敛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走散消失在人潮中。
柳垣转身想往回走，可人潮不由分说地推挤着他进入广场中央。
广场最中心的木材被垒成座高塔，稻草散乱在四周，身着鲜红色巫袍的巫女在这座木头高塔前起舞，姿态飘然。
木塔两旁赤着胳膊的大汉掷出火把，高塔瞬间便被点燃，照着他们被汗水浸湿的胸口泛着火光。
但巫女的舞蹈并没有因为高塔点燃而停下，飞扬的衣摆似是扑火飞蛾，四周的人手拉着手围成圈圈人墙，将她围在中间同时也将柳垣困在墙内。
随着鼓声响起，四周的人群散开，他们俩俩搭在一块，像是两条平行线，相交却又分开。
但柳垣并没有心思沉迷在舞蹈里，他在人群中穿梭，寻觅着顾敛的身影。
满目都是绚烂的火光，铁水在空中绽开，似是无数银星从夜空中快速滑过，但他早已无心观看。
“抱歉，在下还有要事。”
人潮中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蓦然回首那抹碧色的衣摆只出现了一瞬便被人潮吞没，可柳垣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剥开人潮朝顾敛的方向快步跑去。
顾敛站在花灯下，彩色的琉璃灯光映在他的眼底。
终于他找到了他，远处的顾敛似有所感抬头，与他对视上。
他眸中满是清浅的笑意，随后朝他快步走来。
蛊毒分明已解，为何，柳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顾敛见他这副失了神的样子，语气关切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垣摇头，语气淡淡开口：“无妨，只是焰火太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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