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远在前头插着手,轻咳一声:“这可还是在宫里头,小心说错了话掉脑袋。”
后面的人立刻噤声。
安庆帝年迈,这种宴会放在以往是不会亲自来的,况且他一个皇帝在上座,底下人吃聊都不会尽兴。
这次大概也一样,就是请人过来传个口谕,封些田地或是赏些金银布帛。
林栖羽这样想着,可下一刻却听见细尖的声音,喊道:“陛下到!”
林栖羽跟着举起手中笏牌,向一旁迈出一步,向皇帝行跪拜礼。
坐下的时候,林栖羽还有些摸不清头脑,老皇帝向来是不参加宫宴的,而且安庆帝不饮酒,连中秋、年宴都是只露个面,更加不会来这种臣子的庆功宴了。
要说他和沈执舟有多大的脸面,林栖羽一定是不信的。
那就还有别的事。
林栖羽在脑袋里搜罗半天,直到被靠近的舞妓身上的香粉味儿扑了满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和沈执舟不和的事情满朝皆知,文武官相互制约,按理皇帝不会有太多的猜忌。
那是……赐婚?
只是封赏的环节已经过去,他们的皇帝陛下还只字未提,这叫林栖羽有些坐立难安。
于私,徐婉是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样貌清丽,仪态端庄。
于公,徐婉是工部尚书之女,娶了她就相当于握住了整个工部。
百利而无一害,无疑是最好的姻亲对象。
林栖羽接过宫女倒的酒,道了声:“多谢。”
看着对方惶恐地退回去,叹了口气。
他对徐婉有好感不假,但也仅限于好感了,他一直是将她认作妹妹的,日后若是真成了亲,林栖羽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林栖羽几团思绪往一起撞,没留意,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手里的酒喝光了。
一抬头就见对面沈执舟拎着酒壶,挑着一边眉看他,见他看过来,还歪了下脑袋。
那神情,十分欠揍了。
林栖羽实在不想看这张脸,转头向另一边。
这时皇帝终于开口,徐婉端着摆了酒的漆盘从后面出来,林栖羽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没到赐婚那一步。
大概是目的达到,安庆帝说了声“众卿随意”便离了场。
候公公一挥拂尘,挎在肘弯,弓腰缩着脖子跟在皇帝身后退下。
林栖羽起身朝徐咏之敬酒,“老师。”
徐咏之把他按下来,笑容和煦,“你坐你坐,今天你是主人翁,不必拘束,”他拍拍林栖羽的肩,毫不吝啬地夸耀道,“这次工事办得不错,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那都是老师教的好。”林栖羽在哄老师这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一套说辞将徐咏之笑得合不拢嘴。
正在和陆铭远插科打诨的沈执舟手里拿着酒杯,假装喝酒,抬眼偷瞄了那边一眼。
然后被陆铭远勾住脖子问:“看什么呢?”
沈执舟像是没听见陆铭远的话,全神贯注地偷看那边,皱起眉,恨不得长一对兔耳朵,说什么呢?
工部的人纷纷到徐咏之那儿敬酒,从那儿离开之后又要来林栖羽这里。
林栖羽愣是一杯接着一杯都陪了下去。
喝到后面,围在这边的人终于散了,林栖羽掩唇咳了两声,坐在位置上扶额休息。
想起来跃遥给他带了醒酒的药丸,但在这儿吃总归不大合适,林栖羽细白的手探进袖子里摸了两下,神色有点恍惚,大脑空白地用手在光滑的瓷瓶上摩挲。
鼓声响起,震得林栖羽耳膜都开始痛起来,酒意将周围的声音包了一层油膜,模糊,但音量大。
好在林栖羽脑子还没完全糊涂,面上除了微红,还维持着与平时一样的端庄雅正。
去同徐咏之告辞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谦谦君子的摸样。
“天色晚了,老师早些回去休息,栖羽便先告退了。”
林栖羽的作息大多数人都清楚,他睡得早,林府每至戌时必定熄灯。
所以每次离席也轻松很多,无需过多解释,没人留他。
林栖羽离开文华殿后,匆忙给自己塞了颗解酒药,踩着月光穿过檐廊,却被人拦了下来。
“林大人,定远侯世子有请。”
药效还未上来,林栖羽头脑还不是很清醒,陆铭远找他?
“什么事?”林栖羽问。
“小的不知。”
宫灯在地上斜映下人影,林栖羽定睛看那宫人,是他见过的脸,也确实是陆铭远手底下的人。
于是林栖羽也没考虑太多,跟他拐过几条小路,进了陆铭远在宫里的寝殿。
“世子殿下还在文华殿,大人稍候,殿下马上过来。”
林栖羽喝多了酒,刚又在外面吹了风,这时头疼,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掐着眉心点头。
这屋里好像烧了火炉,似乎还熏了香。
林栖羽在闻到那股温和舒适的香气后,不适缓解了不少,就是有点晕,还有点热。
他把笏牌搁在一边,小厮已经自顾自出去了,这房间不大,没放桌子,林栖羽绕到屏风后面的床上坐下,阖眼休息。
戌时过半,跃遥见林栖羽还没出来,心里有些着急,围着马车转,搓着手小声嘀咕。
一位小厮提着宫灯找到林府的马车,“是跃遥小哥吗?”
跃遥停下,“是,您是?”
“小的是裕华殿的,我来替林大人传话,宫里留大人夜宿,林大人请您先回府,明早再来接。”
“是这样吗?”
跃遥犹疑,他家大人从不外宿的。
可对方给的确实是林栖羽的牌子,跃遥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车夫回府了。
沈执舟被几位武将一直缠着喝到了快亥时,他酒量好,几轮下来还双眼清明,精神隽烁。
他正想着怎么样脱身,恰好这时有人不小心将餐盘打翻,奶白色的汤羹倾了沈执舟一朝服。
他和陆铭远说了声,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酒,喝了最后一杯便撤退了,借用陆铭远的寝殿换衣裳。
陆铭远是长公主的儿子,长公主辟府前的裕华殿空了下来,便成了陆铭远的。他有时来宫中给皇帝请安,或是找皇后舅母闲聊,挨晚了就到这儿来住。
沈执舟跟他来过好几次,对路也很熟悉。
陆铭远的人就等在裕华殿,没等来自家世子,却等来了沈执舟。
“沈大人。”
沈执舟“嗯”声,“我来换件衣服。”
“是,大人跟我来。”领路的换了个小厮,不是沈执舟熟悉的面孔。
那间房间本就是亮着的,沈执舟以为是给陆铭远准备的,直到进去里面才发现还躺着个人。
沈执舟:?好像是美人?
沈执舟:哦——原来是宿敌,没关系,一样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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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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