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石山林上空，黑云翻涌，电闪雷鸣。
转瞬大雨滂沱，雨声交杂着雷声在林子里炸开。
两个身影在林子里交错穿梭，偶尔相对冲撞，瞬间造成剧烈震动！
半石山林已经被毁了一半。
“陶戾！你要是再毁下去，近三年的伙食费赔进去都不够！我劝你趁早收手，跟我们回去！”谢庭额上的独角若隐若现，很快整个人又化成虚影。
陶戾仰天大吼一声，又撞毁了一座石山，“老子早就辟谷了，要伙食费有屁用！”
一条法绳甩过来，陶戾灵活一闪，躲过法鞭，龇牙一笑，嘲讽道：“区区獬豸也想跟老子斗！”
谢庭咬牙又甩一鞭，法绳上电光交杂，灵活地绕过林木，但还是套了个空。
“轰隆”一声巨响，林子里突然出现一道红光，连带着照亮了陶戾的身影。
陶戾往半石山林里一根巨大的石柱飞奔而去，脸上的兴奋根本藏不住，猩红的舌头狂甩，眼里全是即将毁灭什么的疯狂。
谢庭眼睛瞪大，“队长！”
轰隆声从地面传来，带着巨大的震动。一个通身火红，如虎如狮的身影利落穿过林障，最后化为一道红光飞速朝陶戾咬去。
陶戾突然高高扬起前爪，巨大的虎身高高立起，高吼一声后向后翻倒。
地面凹裂。
陶戾翻滚想要起身，又被巨大的虎爪压回了坑里。
“狴犴！”陶戾咬牙切齿，那如野猪一般的獠牙差点戳到自己。
“梼杌。”闭讼章冷淡地垂下眼，看着身下这个和他一样拥有虎身却远没有他威风的梼杌，轻嗤一声，“这个月没吃药？”
梼杌生性油盐不进，具有极强的破坏欲，时不时得搞点破坏来释放压抑的天性。它这种情况被妖管局医疗部的文瑶确诊为暴力型精神分裂。每个月都要吃药，吃一次管一个月的那种。
一旦某个月不吃，那百分之百要出来搞破坏。
陶戾用力挣扎，“老子没病！老子这是天性！你们强行压制妖怪的天性是在犯法！老子要去投诉！”
“随你，如果你知道投诉电话怎么打的话。”闭讼章嘲讽完陶戾，飞速念完一段口诀，爪下的梼杌瞬间变得只有一个人类婴儿的大小。
这样的陶戾都还没有闭讼章爪心的梅花大。
“狴犴！格老子的，你个生孩子没□□子的玩意儿，老子让你一让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有本事光明正大来打一场，用点下三滥的手段把老子搞成这样算什么的公平公正！”
陶戾气得在坑里上蹿下跳。
它现在个子小，声音也小，嗡嗡的听起来就像是蚊子叫。
闭讼章亮出一个利爪，在陶戾的胸口戳了一下，再次把立起来的陶戾戳得后仰，“生孩子没□□的是貔貅，不是在下。”
“至于公平，”闭讼章用爪子尖儿勾着陶戾的獠牙，把妖提起来凑近，“你先违法我再执法，你破坏我罚你，有来有往，哪里不公平？梼杌，现代社会的生存法则你可以不学，但药得按时吃。”
“谢庭。”
谢庭闻言化成人形，提着银光闪闪的笼子过来。
闭讼章把陶戾丢进笼子，“带去文瑶那，盯着祂吃了药再送去行政部交罚款。”
谢庭：“好。”
闭讼章周身如火的烈焰隐去，露出了祂原本的样子——通体白金色，身形如虎，头顶一对玉青色的龙角，胸口是泛着浅金的鬃毛。
祂的尾巴有节奏地甩了两下，勾起了一株通体红色的……草？
谢庭朝闭讼章的尾巴指了一下，“队长，你的尾巴勾到东西了。”
闭讼章回头，看见了尾巴尖的那点红色。
祂用力甩了两下，没甩掉。
“啧。”闭讼章把尾巴尖伸到眼前，仔细地打量着尾巴上的那一小撮红色。
一株草而已。
这么难缠？
祂张嘴就要把草咬下来。
草“啊”了一声。祂身侧的谢庭也“啊”了一声。
“叫什么？”闭讼章回头。祂叼根草而已，谢庭叫什么？
谢庭以为自己挺小声的，没想到还是被队长听到了，有点尴尬，“没，没什么。就是怕这东西有毒，别用嘴咬吧？”
“……”闭讼章瞪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幽幽地看了谢庭一会。
谢庭汗毛直立，飞快地说了句“我先带陶戾回去了”，飞身就跑。笼子被他提得滴哩当啷地响，陶戾被颠得满笼子撞。
陶戾龇牙咧嘴地稳住身形，回头朝闭讼章的方向嗅了嗅，一双猩红的眼睛闪了两下。
闭讼章露出一点指甲尖，打算把那株惹眼的草勾起来丢掉。
草又“啊”了一声，“咻”地一下藏到了尾巴深处。祂的尾巴毛厚，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尤其是这么小小的一株草，也就颜色打眼了。
刚才这草叫的时候祂听见了，估摸着是开了灵智的。自从祂们这些上古的老家伙逐渐苏醒后，连带着许多花花草草、动物精怪地也都开了灵智，但还不能化形。
这红色小草算是其中之一。
只是祂苏醒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都没祂一根指甲长的小草本体。
这都能开灵智？
“出来。”闭讼章懒得跟这小东西捉迷藏，语气冰冷生硬。
这种小精怪胆子小，如果是白泽在这儿，可能还会哄一哄，把小精怪哄出来，可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也没那么多的时间。
祂觉得，这种小精怪吓一下也就老实了，哪儿还用得着哄。
那小红草果然钻出来了，颤颤巍巍的，半个草身子都还缩在尾巴尖儿的地方。
闭讼章朝小红草龇牙，“自己下去站好。”
小红草又“咻”地一下钻进了毛层里。
“嘿。”闭讼章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
祂现在是原形，身上上古神兽的味道极重，哪怕苏醒之后他的力量已经折半不止，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小精怪就敢靠近的。
这小红草还真挺有胆子。
闭讼章把尾巴甩回去，不打算再管。祂还得赶回妖管局去审妖，没那么多的闲工夫耽搁在这小红草身上，最多回去的路上绕到山海大院去一趟，把这小红草交给院里的青鸾养一养。
如果到时候这小红草没有被祂的尾巴甩出去的话。
半石山被梼杌毁了大半，一片狼藉。狴犴灵活地穿梭在杂乱的碎石林间，漂亮的狮鬃扬出浪纹，祂奔跑得又快又稳，尾巴尖又一抹红色，时亮时暗。
半石山的上空由阴转晴，一道道红色的生机从狴犴的尾巴尖溢出，交错流转着向林子里飞去。
狴犴离开半石山的时候，山里那些被摧残得奄奄一息的花草树木都重新恢复了生机。
闭讼章感觉到了熟悉的上古神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躲在牠尾巴尖的小红草咻地又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刚才的感觉也散得一干二净，仿佛是祂的错觉。
闭讼章回到山海大院的时候青鸾正在给上古神草浇水。
两三亩大的地里什么都种，粮食蔬菜，上古神草，各方灵草，红红绿绿，高高矮矮，但是乱中有序。
不过这些上古神草可没占到什么好地方，只能被种在犄角旮旯里，甚至比灵草还不如。毕竟灵草能吃能入药能再生，但上古神草不能，没了就没了，所以得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免得被院里不长眼的小妖怪们一口当零嘴吃了。
闭讼章化成人形，小红草躲无可躲，轻飘飘地落在他手里，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别乱动，再动喂猪。”闭讼章冷脸威胁。
小红草立马僵成了一颗死草。
青鸾提着水壶过来，“闭先生，咱们后院养的猪也不是什么都吃的。至少不吃草。”
小红草闻言立马软了下来，草叶子还轻轻地颤了两下。
“吓唬它的。”闭讼章把小红草交给青鸾，“能养养，不能养算了。只是一个开了灵智粘人又胆小的小东西罢了。这么小一撮。要是不小心捏碎了弄掉了都无所谓，你看着来。”
小红草吓得整个草都在荡。
青鸾摸了摸草叶子安抚，“不怕，闭先生只是嘴毒，人不坏的。”
小红草弯着叶子勾了一下青鸾的手指，又用另一片叶子朝闭讼章晃了晃，像是挑衅。
闭讼章无语笑了，“这小东西，还挺有脾气。青鸾，这小东西麻烦你了。之后看见白泽就让他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确认了再登记。”
“放心吧，闭先生。”青鸾捧着小红草到地里去了。等她把小红草栽好，闭讼章已经离开山海大院了。
因为不知道小红草具体是个什么属性，青鸾只能暂时把它和灵草栽在一起。她摸了摸小红草的草叶子，轻声说：“小灵草啊小灵草，你还真的是大胆呢。闭先生是整个山海大院里嘴巴最毒的一位了，平时冷酷无情，都没有任何精怪敢靠近他，你竟然能让他带着走了一路。你来自哪里呀？”
小红草舒服地晃了晃身子，声音脆得很，“我来自半石山！他凶我，还想用牙咬我，但我不怕他，觉得他像大猫，好玩！”
“哈哈哈哈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形容闭先生的。”青鸾觉得小红草可爱，又摸了两把，“等等，你说你来自哪里？”
小红草蹭蹭青鸾的手指，“半石山啊。”
“半石山？”
青鸾闻声回头，高兴起身，“白老师你回来啦。”
白游远微笑着点了点头，“青鸾。”
白泽也是上古神兽之一，在山海大院里的地位也很高，但从来没有架子，说话行事、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
青鸾每次和白泽搭话都会脸红。她让开一条道，好让白游远看清那小红草的样子，“白老师，这是什么草啊？”
白游远看了小红草一会，“如果我没记错，是嘉荣。”
“嘉荣？！”青鸾震惊，“嘉荣不是一长就长三米高的嘛，这……这怕是连三十厘米都没有吧。”
“确实是嘉荣，大概是因为刚刚苏醒，加上现代社会的灵气不够纯净，哪怕偏僻如半石山，也还不够它长的。”白游远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嘉荣草了，也不知道还能苏醒几株。”
青鸾：“上古神草能苏醒一株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它是谁带回来的？”
“是闭先生。”
“哦，是他啊。”白游远点了点小嘉荣，“等嘉荣长大了告诉我，我教它化形，给闭讼章当孩子去。”
青鸾：“？？？”
“不是，白老师，这……”
白游远笑着走远了，“放心，他不会怪我。”
青鸾蹲在地上，快哭了。
可他会怪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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