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讼章再回到山海大院已经是三天后了。
半石山的事情处理了两天，最后一天用来给给半石山定损。
妖管局财务部派了算盘精和镜灵前往半石山一看，傻眼了，这还怎么定？在规定里，山石是死的，就算被破坏了，只要没有伤害生命，那就只能按照最低标准的损来算。
像对半石山的定损，不仅得看山石损毁了多少，还得看林木花草损失了多少，林子里的小兽伤了多少。据妖管局的记录，飞禽走兽基本不会在半石山上久居，大多是路过或者是小憩。
镜灵用回溯能力查看过了，当时陶戾打砸的时候，确实把半石山毁了大半。但他们财务部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最后毁了多少，就只能定多少的损，这是原则。
但镜灵明显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陶戾，毕竟这次陶戾是真真实实搞了个大的。于是和算盘精商量了一下，还是得把当事人叫过来。
闭讼章审妖审到一半被重新叫回半石山，看到半石山上除了损毁的山体几乎修复如初也愣了。
当时他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镜灵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小心地瞧着面前的大人，“讼队，您看这怎么定的好？”
闭讼章脸色阴沉，周身像是凝聚了一团冷气似地顿时降了好几度，把镜灵冻得直发抖。他的眼底有金光涌动，这是他动怒的征兆，“我只看过程。”
“不看结果”这四个字他没说。
结果当然也看，但在这件事上可以不看。
闭讼章的判断和镜灵的想法不谋而合，被撑腰的镜灵高兴得差点在原地蹦起来，“好，好啊。讼队不愧是妖管局里最是非分明，最公平的一位！”
闭讼章一行回到了妖管局。
镜灵提上去的定损方案和回溯录像很快被打了回来。
财务部只看结果来定损，这是铁律。
闭讼章直接去财务部吵了一天，最终以财务部妥协告终。定损结果一公示，整个妖管局爆出“好样的”鸣叫声。
陶戾气得在笼子里破口大骂。文瑶受不了了，给陶戾加大了镇定剂量，直接把小小一只梼杌放倒了。
“闭先生！”青鸾在地里远远看见闭讼章就喊了一声，下一秒看见闭讼章的脸色就后悔了。
闭先生好像十分地不高兴。
又是哪个妖惹他了？
闭讼章径直走过来。
青鸾紧张得差点打鸣。
“什么事？”闭讼章剑眉低低地压着，更衬得他的目光凌厉。
青鸾腰背瞬间挺直，像是看见长官的兵，“您上次带回来的神草已经送到您家里去了。”
闭讼章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草？”
那小东西算哪门子的神草？真要是神草他能一点感应都无？
青鸾以为闭先生贵人多忘事，把嘉荣忘了，赶紧说：“就是三天前您送回来的那一株说随便养养的小红草。”
“我记得。”闭讼章紧蹙的眉头里隐隐透着点不耐烦，“上一句你说什么草？”
青鸾想了想，试探性地答道：“神草？”
闭讼章闭着眼，摁了下眉心，“……”
青鸾打量着闭讼章的表情，心里打突。
她果然不应该听白老师的直接把嘉荣送到闭先生家里去！
祂们这些上古神兽不是人还真的就不当人啊啊啊！
青鸾语速飞快，“闭先生，其实是这样，我……”
“安静。”闭讼章打断青鸾的话，头更疼了。任何羽类果然都很聒噪，跟它们说话容易脑子疼。
青鸾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无辜。
闭讼章懒得解释，径直回家。
刚要开门，楼下突然露出一个脑袋，“讼章啊。”
闭讼章垂眸，“白游远。”
白游远笑眯眯的，手里还摇着一把青色的扇子，“好久不见，十分想念。我给你送了个礼物。”
闭讼章不领情，“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不不不。”白游远缓缓摇头，“有事，有事。山海幼儿园新一轮的招生开始了，你知道，现代社会什么都讲一个KPI。今年招生的名额还差一个才满。山幼虽然面向全市招生，可人族学生好招，咱们妖族的学生难招啊。”
闭讼章：“你多招几个人族的不就行了？”
白游远：“有比例的。现在就缺一个妖族的小豆丁。”
闭讼章一口气不上不下，仿佛气管里堵了个棉花，偏偏他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泽就是有这种本事，只要一旦开口求人，被求的人就没法先结束话题，必须得等白泽结尾。
“所以？”
“所以，你贡献一个。”
白泽的笑晃到了闭讼章的眼睛。
闭讼章眼睛紧闭了一下再睁开，眼底浮金翻涌，“山海幼儿园什么时候和催生办达成的合作？有没有正规手续？没报备是要罚款的。”
“哎，”白游远摆摆手，“名额我给你留着，下周末报名截止，记得提前给小崽落户口啊。”
楼下嘭的一声，白游远关门了。
“神经。”闭讼章刷卡开门。
他，闭讼章，山海大院知名单身人士，一心扫遍天下不平事，不婚主义的坚定拥护者，事业脑TOP1，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崽子！
找他充人头？
白泽怕是当校长当傻了吧。他可以免费给白泽写推荐信推到文瑶那治治病。
门内有一棵目测高达三米，通体红色的开满红花的巨型的草。
草。
闭讼章嘭地把门关上。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他可能刷的不是自己的身份卡。
他检查了一下手里的身份卡。
姓名：闭讼章
种族：上古神族
第二种族：妖族
本体：狴犴
没错，是他的卡。
那一定是门里的东西不对。
他再刷卡开门，红色的巨草从他家的客厅里消失了。他松了口气，刚才的一切果然是他的错觉。
“爸爸！”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脚边响起。
闭讼章鸡皮疙瘩撒了一地。他垂眼看着脚边的小豆丁，一头自带编花效果的红棕色头发，一对有着和头发一样颜色的眉毛，还有一双石榴籽色的眼睛。
光是这脑袋上的特征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绝对不是他的崽！
他的视线再从小豆丁的身上移下去，藕节一样的身体白白脆脆的，还有坠在下面的小鸟。
靠。
谁家小孩搁这耍流氓？！
“白游远！”
白游远蹬蹬蹬上来了，“怎么了讼章？”
“这什么？”闭讼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堂堂狴犴，家里除了还没来得及送到妖管局的各种妖怪，就没出现过这么小的一个！
白游远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闭讼章大长腿后边的小嘉荣，赞扬的眼神来回在闭讼章和小嘉荣身上扫，“讼章，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啊。”
闭讼章压着脾气，肃声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你来。”白游远把闭讼章拉到门外，小声说，“还记得你从半石山上带回来的小草吧？是嘉荣。我去看的时候这小嘉荣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在灵气那么稀薄、它那么弱小一个的情况下还能开启灵智说人言，那就说明它化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嘉荣草只要出现，个子必然猛蹿，刚在地里和其他神草待了不到两天，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我算到它化形就在最近，可你知道咱们山海大院的规矩，像他这样没成年的小神草必须要有监护人才能去妖管局上户口。”
白游远动之以情，“这可是你从陶戾手里边救下来，又不远万里亲自从半石山里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才那么小小一点，风一吹都怕没影儿了。就冲这，让你做他的监护人应不应该？这整个山海大院他就认识你，再说了大院里谁不称你一句‘守护神’？多守一个小豆丁怎么了？”
“我没时间带孩子，”闭讼章拧着眉，但已经不怎么抗拒家里多一个小豆丁的事儿了，“更没钱给他请保姆。你趁早带走。”
“抠的你。”白游远嘴上说着吐槽的话，面上却仍旧温润儒雅，“领养未成年妖怪，不管是妖管局还是山海大院都有补助能领，我会帮你申请，这点你可以放心。”
闭讼章眼神凌厉，“我不做那种骗补助的事！”
白游远：“这怎么能叫骗呢？这是妖管局和山海大院设立的爱心福利。要是你把小嘉荣养得好，还能得锦旗呢。”
闭讼章眼睛一闭，冷酷无情，“不领。”
“爸爸。”小嘉荣钻出来，铜铃大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闭讼章，红润润像果冻似的小嘴上下一打，声音软糯可怜，“爸爸……”
白游远蹲在小嘉荣面前，“小嘉荣，愿意跟叔叔回家吗？”
小嘉荣不理白游远，只是一味地看着闭讼章，小胳膊小腿地慢吞吞地朝闭讼章挪。
白游远也看闭讼章。
闭讼章看着面前的小豆丁，良心有点痛。
“行行行。”闭讼章一把将小嘉荣抄起来，又僵硬了一下。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软？
他不敢用力，生怕把小嘉荣捏化了。毕竟刚带回来的时候真的就那大一点儿。
小嘉荣不着力，顺着闭讼章的胳膊往下滑。
白游远伸手托了一把小嘉荣的屁股蛋，“不用怕，小朋友都这样，软软的像糯米团子。但是韧性好，捏不坏。”
闭讼章重新把小嘉荣托好，拍掉了白游远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白游远眼底笑意深深，“我给他起了个名字，既然是你领养的，就跟你姓，在成年之前都挂在你的户口里。‘闭嘉’怎么样？”
“我的崽用你起名字？”闭讼章除了有身为狴犴的天性，也十分护短，只要是他认定的自己人，那就铁定容不得其他人说一两句，做主更不行。
像小嘉荣这样的，被他认定为自己此生唯一的崽的，更是。
小嘉荣必须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名字到上户口再到申请未成年妖怪的联合福利，都得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隔天，妖管局户籍部。
一张崭新的身份卡从办事窗口递出来。
姓名：闭嘉
种族：上古神族
第二种族：妖族
本体：嘉荣草
闭讼章看着身份卡上的名字，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手背上的青筋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冷静。他必须冷静。名字只是个称谓，不是白泽起的名字好，只是他不擅长起名，孩子在有自保能力之前还不能暴露自己的根脚，孩子又非常需要一个名字。
闭嘉就闭嘉。
大不了以后再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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