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今日这场秋雨来的声势浩荡,毫无征兆,打的人错不及防。
宽窄巷子里的人户都因为这场倾盆而下的大雨紧锁家门,所以巷子里安静得紧,偶有几声忽远忽近的狗吠,应当是来自不同人家。
不过有家小破院倒是不同,换言道,有一人奇葩的紧。
下雨天,他没跑家里面避雨,反倒是端着根木板凳跑大门口坐着,边看着落得哗啦的雨边做着手里的油纸伞。
这是油纸伞传承人老沈家的沈玉枉,今年十八,正当少年时,没钱上学,整天守着家里,做着油纸伞。
赶趟时,就带着满满一背的油纸伞去买,不贵,一把伞也就五文钱,就是便宜,沈玉?的生意也不旺,这场秋雨带来的不止是凉,还有他的心凉。
沈玉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了眼秋雨,几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从脸颊滑落,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中的忧烦骤起,沈玉枉想找人倾诉,可想了想,无人倾诉,情绪只能自己安稳。
这样大的秋雨,不会有人出门,会出门的都是奇葩。
油纸伞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刷胶铺桃花纸。
这道工序可得细致,对工匠的技能考验可不低。
不过熟能生巧,这道工序对于沈玉枉来说可谓是信手拈来,不过他也走不得心,两眼紧盯着贴桃花纸,分毫不敢懈怠。
要是这桃花纸贴的不好,就易产生褶皱和气泡,影响伞的观看,这样的伞就是失败不讨人喜欢的,不会有人买。
要是沈玉枉做出这样的伞,也会毫不犹豫的扔掉,哪怕他费了太多心神。
聚精会神的贴完桃花纸,沈玉枉拿出放在腿侧竹篓里的多色线,挑选了几个好看颜色的线,扯出长线,用它细致的缠绕在伞内侧短骨上,丝毫分不得神。
做完这些工序,已经过完两个钟了。
但这场雨实力还是分毫不弱,甚至有了加强的趋势。
油纸伞的最后两步就是绘图和刷熟桐油来锁色防水了。
沈玉枉打算着先偷个懒,坐在门口哼个小曲赏个秋雨后再进门继续工序。
沈玉枉哼的小曲据说传自民间,是个老大娘创的,曲词儿上不了台面,不过这调调委实朗朗上口。
曲不长,沈玉枉很快哼完,放松的叹喟一句,就起身拿起竹篓,打算进门。
也就在这时,一个“奇葩”冒着秋雨而来,水洼很多,他穿着布鞋走在地上,啪嗒一声,把水洼里的水踩的飞溅起,把来人的长衫裤脚完全湿透。
哪怕浑身湿透,来人也完全不似落汤鸡,反而怡然自得,直胸挺背,端的是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堂堂的风度。
来人瞧见沈玉枉提着竹篓打算推门进屋,连忙喊住:“是伞匠沈玉枉的家吗?”
听见人喊他,沈玉枉停下步子,疑惑的转过身看向来人。
这一眼,开启了一段缘。
来人见他看向自己,温和的笑了下,被雨淋湿的头发紧贴着额头,但丝毫不影响他优越俊朗的五官和通身的气度,浅蓝色长衫衬托出姣姣如月的气度,身量修长,看身形足有一米九几。
来人长的太过好看,沈玉枉看入了神。
“可是?”见沈玉枉不回答,来人以为自己搞错了,复问了一句。
“是是是。”沈玉枉赶忙回神答他,见他浑身湿透,还在雨里淋着,皱眉邀他:“别在雨里淋着了,来门槛下避雨吧。”
来人笑着接受,迈步上前来。
门槛窄的很,容纳两人显得拥挤,更别提沈玉枉还提着个大竹篓,于是乎两人挨的很近。
离的近了。沈玉枉闻到了来人身上的味道。
都说秋雨过后留余的是闻着让人心旷神怡的土壤和青草的清新味。
今日好像应证了这种说法。
来人身上的味道十分清新浅淡,如竹般幽幽如鼻。
他的身上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有几分墨水味。
闻上去不惊艳,但丝丝入骨。
来人伸手理了里长袍:“我来买伞,你家大人呢?”
沈玉枉眨眨眼:“伞是我做的,你得从我这儿买,从我家大人那儿买不了。”
来人动作一顿,上下瞧了瞧面前的少年,眼神中显而易见的透露着怀疑。
也不怪来人会怀疑。
因为沈玉枉看着着实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如此年幼,应当是读书上学的年纪,怎的做得来这工序繁杂的伞?
沈玉枉见他眼含怀疑的看着自己,顿时心里不舒服,向他辩驳:“这伞就是我做的,我做伞已经快十年了,从八岁起就起身练了。”
“八岁?”来人惊讶道:“怎的这么年轻?怎得不让你家大人来做,让你一个小男孩做。”
“我家大人靠不了谱,我爷不让他搞这门祖传手艺。”沈玉枉低低着声音说,说着把竹篓递到来人的面前,竹篓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早已经做好的油纸伞。
把把漂亮,伞面上的绘图漂亮的紧。
来人瞬间被吸了睛,目光锁在这伞上,惊艳之余,心中顿生疑惑,胎眸看向少年:“这伞工序繁杂,你学业不忙吗?怎得顾得上做伞。”
“没有上学。”沈玉枉摆摆手,说完这四个字就没有再言。
沈玉枉不恋诉苦,也怕说这苦。
他觉得用嘴把这苦说出来,嘴里也得充溢这苦涩。
来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思索了会而,还是闭嘴不言。
沈玉枉的眼里藏着浅淡的忧伤,让来人想起了他喜爱的一本书里所写的《丁香结》里的丁香姑娘。
书中言:寥寥细雨为谁泣,丁香姑娘愁无依。
巧的是,今日下着秋雨,两人也在宽窄巷子里相逢。
但沈玉枉是个男生,并不是个姑娘。
来人笑了下,笑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
听着来人这一笑,沈玉枉问:“你在笑什么?”
来人摆头:“麽事。我挑两把伞。”
油纸伞把把漂亮,让人难选。
来人原本该费些功夫来选,可因为刚才脑子里浮现的念头,让他很快做好了选择。
他选了两把绘有紫色丁香花的油纸伞。
沈玉枉瞧见:“先生喜欢兰花?”
“不是。”来人摆头,笑言:“只是最近读了本书,书中反复提到丁香,所以对丁香印象深刻。”
沈玉枉不多问,点点头。
“你叫沈玉枉”来人又问。
“是。”沈玉枉点头,“我叫沈玉枉。”
“哪个枉?”来人问。
来人这是来和她聊天的吧,沈玉枉想。
不过他无聊的紧,乐意和来人聊。
“一个木,一个王。”沈玉枉简单作答。
这个字,来人倒是认得,他笑笑,道:“要是讲这木改成日字,组成一个旺字,玉旺玉旺,不更有招财之意。”
沈玉枉听着笑了两声,可又想起了什么,这笑意开始夹杂不易见的苦涩,玩笑道:“要是改名儿就能招财进宝就好了,那我乐意改名儿。”
来人但笑不语,也送上了自己的名儿:“我叫戴官誉。当官的官,赞誉的誉。不过我更喜好别人称我的关为关关雎鸠的关,唤我戴关誉。”
“幸识,戴关誉。”笑了笑,沈玉枉递出手。
“幸识。”戴关誉也回握他的手,笑容满面。
他觉得,沈玉枉应当是唤的他戴关誉。
戴关誉撑开伞迈入如帘布般的深沉大雨,右手拿着另一把不知道是给谁的伞,似乎是忘了付账。
沈玉枉没有提醒,他觉得两把油纸伞认识一个如此有趣的人,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要是戴关誉想多要两把伞都成。
沈玉枉心里念着新做的那把油纸伞还未绘图,于是欲转身推门朝屋内走去。
“沈玉枉。”听到这一声温润的呼唤。
沈玉枉下意识抬眸望去。
戴关誉拿着伞,另一把伞转而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见沈玉?望向自己,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沈玉枉这面一抛。
看着那东西在半空中划过道曲线,那形状看着像块石头。
沈玉枉胆怂,怕被砸,又心念着这是块石头,接来没有价值。
可这要是块石头,也是戴关誉赠的。
沈玉枉还是念着要接。
沈玉枉仰着头,紧盯着东西划行的线路,迈着步子调整身形,闭上眼,他是怕被砸的。
闭上眼睛,听觉是更敏锐的。
他清晰可见的听清楚了啪嗒啪嗒踩水的脚步声,有人慌乱又快速的跑了。
于是同时,那东西也从空中坠下,坠进了沈玉枉的手里。
沈玉枉睁开眼,看见手里那一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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