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娘,那是沈怀梅的师父,慕子瑜的母亲。自从慕子瑜成为景国首辅荣耀归来,又直接住进家里去,那个地方便成了荣国君臣注目之地。
再一仔细查探,也很容易就能查出慕娘的生平。大概这也是皇帝在提起让沈怀梅去与慕子瑜联姻的时候,众臣只讨论了够不够格,却不提能不能成的原因。
不提这些,慕娘居所周围一定充满了眼线。此时去见慕娘,与宣告他们二人已经进京无异。他们二人偷偷进城,又隐秘地见了沈怀瑾和右相,选在慕娘那里亮相应该也有深意。
慕子瑜一边思考着,一边辨别着道路。他离开荣国之前就对那附近的道路不熟,若不是有死士在暗中给他指路,他绝不会这么顺利就找到目的地。
就算有人指路,他找到右相府侧面还颇费了一番周折。此时他注意力并不集中,难免会错过死士打出的暗示,这路走得就更波折一些。
因为觉得来时的路程有些长,沈怀梅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她撩开帘子观察街道,走着走着就发现道路两边不再是她熟悉的了。
这条从右相府到慕娘家的路,她也算熟悉。不说熟悉街边的一草一木,至少走到了陌生的街道上总是能发现的。
刚发现走进不同的街道时,沈怀梅没有出声。通往慕娘家的路并不唯一,慕子瑜走自己更熟悉的路也属正常。直到发现他在这段路上绕了许多次远,沈怀梅才确定,慕子瑜出了一些问题。
她凑近门口,掀起车帘一角,对慕子瑜小声说:“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没有,我找得到路。”慕子瑜飞快反驳。
正好在路口,慕子瑜在死士的提示下转了个弯。沈怀梅看了看新转进的街道说:“若你认识路,刚刚就会直走了。”
曾经也当过地头蛇的慕子瑜沉默。他知道荣京之中有些相邻的街道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也知道有些地方尽量不要去。而这些都是只要长久在荣京生活的经验,死士进入荣国的时间也不长,的确不一定知道,有带错路的可能。
可慕子瑜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他们拐进的这条路里有什么不能走的地方。听到身后传来的隐约笑声,他才恍然,沈怀梅只是试探了一下。而他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你果然不认路。”沈怀梅笑着说:“让给你指路的人歇一歇吧,下一个路口左拐。”
慕子瑜仍旧沉默,仿佛他是一名普通的车夫,不会对雇主的吩咐提出异议。
而他可恶的雇主,并不满意他的沉默。在指路之余还要同他说话:“京中你有多少人呀?他们进京多久了?看来应该不久,连路都不算很熟悉嘛。不过就算不熟,也不应该绕成这样。右转之后一直直走就到了。是不是你在赶车的时候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沈怀梅的话没有说完,他们就走到了慕娘的家门口。
慕娘的宅子也有个后门,之前还需要与青鸢合住的时候便一直开着。后来青鸢很快就走了,可这扇门却一直没关。虽然有不少人知道后门的存在,可总归还是要比正面隐蔽一些。
可让沈怀梅指路的结果就是,两人驾着马车停在慕娘家的大门口。
“就这么进去吗?”慕子瑜虽然将马车停下来,却没有动。他等着沈怀梅的回答,做好了绕去后门的准备。
因为慕子瑜不动,沈怀梅下车的路也被挡住了。她轻推慕子瑜的后背,示意他让开,“回自己家不正大光明的走正门,还想去哪里?”
慕子瑜被说服了,他跳下马车,又放好脚踏,扶着沈怀梅走下来。
两人站定,沈怀梅又问:“这马车怎么办?”
慕娘家中地方不大,但放一个马车还是可以的。然而两人下车的地方与门口还有些距离,到了这里再让慕子瑜拉车,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没关系,有人照顾。”慕子瑜终于承认死士的存在。他请沈怀梅先行,自己则是跟在她的身后。他忍不住叹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家,出门一趟竟然连礼物都没带回来。”
沈怀梅笑得狡黠,说道:“没带礼物的只有你。”
说完,她便抢先一步进入门中,直奔慕娘而去。
慕娘今日无事,准备了瓜果点心,抱着把箜篌随手弹奏。进了宅院,只要走几步路便能听到她的乐声。顺着声音找过去,肯定不会出错。
沈怀梅一看到慕娘便跑起来,边跑还边喊着:“师父!我带礼物来看你啦!”
她跑到慕娘眼前的时候,慕娘已经将箜篌放到一边站起了身。沈怀梅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直接扑进了慕娘怀里。仿佛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远游归来便要找长辈撒娇。
慕娘也任她抱着,还轻拍她的后背加以安抚。慕子瑜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沈怀梅在慕娘怀里腻了一会儿便起来,边说着:“师父你看我带回来的礼物。”边回头看去。
慕娘顺着沈怀梅的视线,看见了自己刚刚久别重逢,就又离开的儿子。
慕子瑜见到慕娘自然也是激动的。只是他向来深沉内敛,做不出沈怀梅那般外放的举动。他所做的全部就是,慢慢走到慕娘面前,开口唤了她一声“娘”。
慕娘也只是僵立在原地,点点头说:“平安回来就好。”至于其他的动作与交流,也是没有了。
这时候沈怀梅已经拿起慕娘放在一边的箜篌,信手弹起一支关于重逢的小调。
声音响起的时候,母子两人一同向沈怀梅看去,得到了她灿烂的笑容。大概是受这个笑感染,母子俩也相视一笑,各自找地方坐下了。
慕娘自然坐到了沈怀梅身边。而慕子瑜则坐到了桌旁,那是一个距离两人稍微有些远的地方,很适合欣赏弹奏的地方。
沈怀梅一曲弹完,慕娘便接过箜篌。她弹的就是沈怀梅刚刚所弹的曲子,同一个曲子不同人弹出来有不同的风味。
具体的慕子瑜说不上来太多,只觉得自己母亲的琴声中藏着更多的离愁别绪。
慕娘大概也察觉了这一点。一曲弹完又换了一个轻快小调。之后沈怀梅又接了过去,重复了一遍。
师徒两人交替演奏,玩得不亦乐乎。而慕子瑜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递个水送块点心,同样怡然自得。
就在三人感受岁月静好的时候,荣京上下已经如同炸了锅。就连醉花楼,都有人络绎不绝地找到沈掌柜,只求一见沈怀瑾。宁安公主更是带着驸马急急忙忙地进了宫。
在皇权式微,左右双相与镇国公三足鼎立的荣国朝局下,左相让儿子尚公主,本身就是一个亲近皇室的信号。若是真的献了国,到时候谁更亲近皇室,谁就能攫取更多利益。而镇国公,则会成为注定被输家。
两方天然立场对立,无可调和,大概是无可调和的吧。
而沈怀梅与慕子瑜共同出现,而且还进了家门这件事,就像是强拉着两个敌对的人握手一般荒唐。
至少以反对派的立场来看是这样的。毕竟沈怀梅的联姻是献国的附带,而不论是献国还是嫁女儿,都是能恶心到镇国公的事情。
而公主与左相的急躁则来源于另一件事。
右相直接派人带着沈怀梅给的行商图北上,一路往边境去了。这行商图本来就是在右相府绘制而成的,沈怀梅离开的时候留了一份在府里,右相派人抄录一份就送出去了。
这件事让皇室分外被动。毕竟全天下都知道,荣国的地图皇室也许有,但绝不会比镇国公手中的那份更精准。
皇室献图,主要打的是镇国公即使不愿也无法阻止的主意。到时候皇室开开心心地去做景国的异姓王,至于镇国公结局如何,皇室也顾不上了。
可若是镇国公有意,无论是荣国地图还是那行商图,景国一定笑纳。而他也可以顺势提出要求,将两国皇室的合作变成景国与他的合作。
“他这是要谋朝篡位!”
荣国皇帝大发雷霆,气得面色都红润了些许。在场众人从没见过皇帝如此震怒,全都噤若寒蝉。除了一个人,左相的大公子,驸马秦明礼。
他眼中闪过不屑,腹诽投敌叛国的皇帝与谋朝篡位的权臣不过是半斤八两,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说:“父皇息怒,此事并非不可转圜。
“沈家功高盖世,民心所向,可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有您这般的容人之量。那景国皇帝黄口小儿,又刚刚斩杀摄政谢衍,一看就是个小肚鸡肠的。”
秦明礼这番对比果然让皇帝心领神会,怒气消散。他看皇帝暗暗点头才接着说:“您之前请求与首辅联姻的铺垫已经成了,这沈家也有意于他,景国皇帝一定心中不满。只要我们能顺利杀了他,不仅示好景国皇帝,还能让镇国公与景国皇帝交恶,到时候您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荣国皇帝听了心中欢喜。可他不能明言在自己的京城杀人,便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在场众人皆是他的儿女,此时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就算有自己想法的也没在这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儿女们撒娇弄痴,终于让皇帝松口,秘密处死沈怀梅与慕子瑜。之后。便是和乐融融的家宴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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