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幻梦

沈怀梅又开始做梦了。

只是这次的梦境里不再有过去那些身临其境的场景,只剩下一片黑暗中,零星响起的声音。

面对黑暗,沈怀梅难免恐惧。直到慕子瑜的声音出现,她才安定下来。甚至抱膝坐下,认真听起来。

可惜慕子瑜的声音离得远远的,沈怀梅也只能听清隐约几个字句,也就分辨不出她的状况。

毕竟梦里的她死了嘛,看不见别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沈怀梅想。只是不知道她在何处,脚下依旧是黑暗,就算坐下也像是飞在空中。

声音的出现没有什么规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传来一句,内容也不算固定。也不只是有慕子瑜在说话,偶尔也有其他人。有男有女。

沈怀梅分辨了一下,猜测他们是慕子瑜生父家中的下人。而慕子瑜,这个自己送上门的私生子,过得竟然像是寄人篱下,连下人都能随意议论他。

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在沈怀梅终于能够分清声音之间的不同,还给他们取了名字的时候,这些人终于聊到一些有用的。

“听说今天他被五少爷打了。”

沈怀梅知道,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正是慕子瑜。

“没错,我也听说了,听说是申姑娘给他送了一首诗。咱们五少爷想要求娶申姑娘,申姑娘却连理都不理,如今竟然给他赠诗呢,五少爷当然看他不爽。”

“是那个京城第一冷美人申无羽?不是说她谁都看不上吗,怎么看上他了?”

“诶,你们看,这牌位上写的是不是念沈握瑜。沈握瑜,申无羽,听起来还有点像呢。”

是啊,好像啊。沈怀梅一直抱腿坐着,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声音。

原来,她现在是一方牌位啊。也不知道慕子瑜将自己供奉在哪里了,怎么都不来看看她呢。那申无羽又是什么人呢,都不曾听说过,等醒了之后派人查查吧。

沈怀梅心知她的排位是进不了谢家祠堂的。按照时人的习惯,要么是直接在自己的屋子中摆放灵台,要么就是将牌位供到寺庙里去。按照她听来的,这几个经常说话的人应当是谢府的下人。

比起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申无羽,更让沈怀梅伤心的是,她每次听见慕子瑜的声音都很遥远。

明明都已经在自己的房中设了灵台,却不肯来拜祭她,同她说说话。明明他们离得如此近,却只能远远地听他的声音。

那他又何必设这个灵台,做出一副痴心人的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这就是那个杂种的宝贝亡妻?给我砸了!”

沈怀梅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颐指气使,接着就像是被惊醒一般。不仅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睛,心脏还怦怦直跳。

虽然不知道那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但毫无疑问都是去找慕子瑜麻烦的。能做出砸人牌位这种混账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就是那个五少爷呢。

沈怀梅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又有忧愁暗生。慕子瑜看起来在生父家中过得并不好,不仅下人轻蔑,就连他的兄弟都叫他杂种。

这样一想,说不定她哥哥听来的那些流言,都是他的兄弟传播的,就是为了羞辱他。

可恨景国山高水远,她除了给他多送点银子,也做不了更多。

沈怀梅走出屋子,极力向北远眺。仿佛她看得久一点,就可以看到慕子瑜一般。

沈嬷嬷见状,走到她的身边问:“小姐可是思念世子了?算算时间,咱们世子也该回来了。”

既然被沈嬷嬷误会,沈怀梅也干脆将错就错,问道:“哥哥来信了吗?我以为他要明年才回得来。”

“信倒是没收到,去年不是老爷回来了,今年也该世子回来吧。”

沈怀梅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才各自去忙。

距离沈怀梅再次做梦有很长时间,完全足够她查清申无羽是谁。按照梦中所说,此人在景国应该名气颇盛,商队中那些老练的商人一点知道点什么。虽然沈家商队掌事被她派出去再走一趟,可他并没有将他的伙计全带走,有些人还留在京中。

沈怀梅若是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对申无羽有些了解的人。可直到她再次梦到慕子瑜,她都不曾去找。

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不提梦中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偏差,也不提远隔千里消息的真实性,更不提若两人真的有什么关系,沈怀梅能做些什么。就单说,如果慕子瑜真的将心给了别人,那是不是申无羽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女人,可以是申无羽,也可以是申淮梅。无论她姓甚名谁,又是干什么的,都无关紧要。若慕子瑜喜欢上别人,这个别人是谁有什么重要呢。

正如沈怀梅所料,在新的梦中已经没人提及申无羽的名字了。取而代之的人,并没有一个名字,那些声音,尊称她为公主。

虽然当年谢衍一手将皇子们杀得七七八八,皇女却都性命无虞。自谢衍摄政,景国公主就有了嫁与谢家子的传统。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慕子瑜能与公主议亲,大概就是他获得了谢家认可的标志。

“听说少爷还是不愿意呢,惹怒了皇上,才被罚回家来思过。”

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却已经开始唤他少爷了,看来不用再担心慕子瑜在谢家过得不好。

“姐姐,你在前面的时间长,咱们老爷怎么说?”

“咱们老爷什么也没说……诶,这木牌怎么放这了,少爷今天没带出去吗?”

“诶呀,杜姑娘约他去跑马,少爷说带着怕弄坏了,让我收起来。我给忘了,好姐姐们可要帮我保密……”

木牌,大概是寺庙请来的长生牌吧,沈怀梅心想。至少在荣国,只要将牌位供进寺庙,就可以请回来一枚长生牌。只要日夜携带,为牌主染上烟火气,保佑他来世顺遂。

她娘就有一块,被她爹随身带着,上次她爹回家的时候她还见过。听说她爹在盔甲里缝了内袋,上战场的时候都要贴身带着才安心。哥哥还曾经写信给她,说父亲将母亲的长生牌当护身符用,让她再给母亲请一个。

沈怀梅当然没有请,长生牌又不是可以反复请的东西。她只是又好笑又羡慕地给哥哥回信,说母亲一定很愿意保佑他们,若是哥哥需要,她便为哥哥请一个。

她原本以为,夫妻便都该同她爹娘那般恩爱。即使天人永隔,也该念念不忘。可出门看多了,才明白世间多的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她爹娘那般情深义重的才像是异类。

可谁见过了那般真挚的感情,会不期待自己也能拥有呢?沈怀梅不仅期待,她想要的更多。

镇国公以武传家,家族的荣耀是用族人的鲜血书写的。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她爹不仅是她娘的夫君,也是镇国公,他需要肩负起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

可就算说了再多的理解,沈怀梅依旧对姨娘的存在耿耿于怀。就像是甩在洁白画纸上的突兀墨迹,就算用了再高超的手法将其藏在画面之中,墨迹也并不是消失了。所有人都有其原因,所有人都没错。若说有错,错的大概是期待一双人生生世世的沈怀梅。

她是如此贪心,甚至连死后都要霸占着慕子瑜,不肯他的视线再看向别的人。

不得不承认,再次进入梦中,得知慕子瑜为她立牌位,视她为亡妻的时候,沈怀梅都怀疑那只是她的臆想。是她太期待一个愿意为她终身不娶的慕子瑜,才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境。

甚至就连那景国第一美人的名字与她相似,都有了解释。

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若是景国有人同她相似,比起远在天边的沈怀梅,慕子瑜说不定会选择近在眼前的那个人。毕竟,他与她的最初,就是慕子瑜的见色起意。

沈怀梅心中的笃信与不安相互交织,使等待的日子充满了煎熬。如今这一场梦境,仿佛终于有地方安放她的苦闷。

一个为亡妻守长命牌的男人,拒绝了与公主的赐婚。同样也是这个男人,将亡妻的长命牌丢下,去同其他姑娘跑马。比起这个男人对亡妻一往情深,听起来更像是以亡妻为借口,推拒他不满意的婚事。

就连身死之后,慕子瑜另娶都觉得难以接受的沈怀梅。想到梦中的他所有的拜祭,所有的悼念只是作秀,是他用来标榜自己情意深重的工具,就觉得恶心。

她不想再梦了,偏偏却又像是陷在梦中一样,醒不过来。

好像是有谁在操纵着,一定要她听见那段对话。

她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慕兄一身文人气质,没想到于骑射一道也如此精通……诶,那是什么?”

“这是吾妻的长命牌。骑射激烈,我怕将之弄坏了,不敢随身携带。”

“今日之事实在是舍妹唐突,还请慕兄不要见怪……”

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怀梅醒来,眼中有泪在流淌。这对话如此刻意,就像是有人为了让她不要误会慕子瑜,蓄意令她听到的。

可偏偏,她真的好像没那么怪罪他了。

毕竟梦里的他,与现实的他又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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