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拄着黄花梨手杖的老妇人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下来到前院,李蔚霖发现,萧隐的反应很奇怪,有种看见自家奶奶般的亲和。
只见父亲李君安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你拿这板子是要作甚?”老妇人质问道。
“孩、孩儿是要教育儿子,整日流连舞女舫,即便不是烟花柳巷,也终归不是读书人家的正经去处啊母亲。”
“那你就拿板子教育?这就是你的正经?君安啊,你父亲当年可曾这样教育过你?”
“儿子不想如此,可他这样实在太不像样了,传出去,也是丢皇家的脸面啊!”
“皇家?你要管便管,休要往我身上扯。儿子反正是你的,想怎样便怎样,我是不管了。秋华,明日与我回京,省的你整日价为了夫君与儿子哭天抹泪。”
李蔚霖见过那位秋华的女人,是原身的母亲。
李君安急得快跪下了:“母亲,您说这话,儿子无立足之地了。”
“你休要如此,我说到做到,等我走后,要打便打,即便打死也与我们不相干。”
“母亲!”
“老太太!”这一出《弄唇舌宝玉遭笞挞》,李蔚霖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忙上前劝道,“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蔚霖乖,你爹没有难为你吧?”
老太太说着,还从上到下的打量他一番,担心得不行。
李蔚霖歉意满满地说:“您为我这样操心,做孙子的很汗颜啊。父亲教训得对,孙儿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由于过于乖巧,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看,我的孙儿多么听话?若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打,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这……”李君安十分诧异。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话音刚落,只见老太太的视线落在旁边的萧隐身上,老人家先是疑惑,随即双目圆睁,恍然大悟。
“你是……四……”
李蔚霖赶紧拦住:“老太太,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萧四哥。”
“哦,原来是萧公子,”老太太果然敏锐,她亲切地拍拍那人的手臂说,“我看到您刚才护着蔚霖,老身这边给您道声谢。”
说着微微欠身。
“老夫人客气了。”萧隐笑道。
李蔚霖扶起老太太,老人家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萧公子既然是蔚霖的朋友,那就是李家的客人,来人啊,给萧公子准备客房。”
说话的是他母亲。
萧隐双唇微张,面带歉意似乎刚想拒绝,手却突然被老太太拉住。
四殿下想逃却逃不了,看起来有些尴尬。
李蔚霖见状捂住嘴偷乐,就又被刀眼瞪了。
三回了。
“蔚霖。”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李君安突然发话,气氛又再次冷掉。
“父亲。”
他刚应声,就被老夫人扯到身后。
“你又要作甚?”
“母亲,儿子只是想跟蔚霖单独说几句话,您放心,绝不会再打他。”
看父亲这样恳求,李君安多少有点心软,就劝道:“爹说不打就肯定不打,您先跟四哥聊会天,一会儿我就过去。”
“……那也好,你去吧。”老太太说完就转头威胁李君安,“你若动手,我明天就回京城去。”
“绝对不会,您放心。”
李蔚霖留在原地,望着众人渐渐远离视野,心里越发的嘀咕。
“你……跟我过来。”李君安说。
“是。”他垂着脑袋,乖巧的跟在后面,生怕惹对方不快。
进到偏厅,只见李君安在太师椅上一坐,那范儿就又起来了。
“蔚霖啊。”
“爹,您有何指教?”
先拿起盖碗,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长叹一声。
这前摇也太长了……他暗自吐槽。
“你跟四殿下是怎么遇见的?”
“在金月舫见到的,他似乎在调查什么事。”
闻言,李君安满脸的果然如此:“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明日为父想办法将他送走,以后若再碰上,也权当没看见。”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为什么?”
“你休要装傻充愣,他母亲被打入冷宫,本就不受宠,如今派来解决这棘手之事,定是被圣上当刀用了。”
“什么棘手之事?”话说出口,他就被自己的冰冷的语气惊到了。
好在李君安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叹了口气:“具体的你就不必问了,总而言之离他远点。”
“我不明白。”李蔚霖明知假装应承下来就好,没必要争执,可他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要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您不如说清楚了,我也好自己判断一下,我都二十岁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席话气得他爹鼻子歪。
然而他还没说完:“而且不受宠不能代表能力高低,只是缺少证明自己的机会罢了。”
“你!!”
李君安愤然起身,举起手就要赏巴掌。
可李蔚霖却目不斜视,满脸坚定。
“我理解您作为知府,明哲保身不愿意帮他,但是我没什么后顾之忧,到时候真解决了事情,在圣上那边,您也有功。”
听罢,李君安的气势瞬间软了几分:“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他在查什么了?”
“知道个七八分吧。”
“他在查什么我也能猜个大概,那市舶司和曲水刘家说是在梅州府管辖范围内,但转运使与我平级,刘家又背景深厚,我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年你当我全然不知道?被骂狗官也只能忍了。”
“现在有个洗清误会的机会,不如抓住,还能让四殿下心怀感谢。”
“你懂什么?!子以母贵,母亲都进了冷宫,还有什么机会?”
你瞅瞅,又急了,还没怎么样就给判了死刑,在古代做皇子也挺难的。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既然被圣上当刀,那就变得锋利好用。而且圣上找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偷偷查,肯定是有所顾忌,而这就是机会。”
李君安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你这孩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像变了一个人。”
“我只是想通了。”李蔚霖随口扯谎道。
“哼,倒也算有点长进。”
“对了爹,提到市舶司,正好,我有件事需要跟您讲。”
“……说吧。”
“我今天遇到了陈大人,他建议我进市舶司做个点阅使。”
李蔚霖诚恳地迎接审视,就这样过了半晌,对方才无奈的叹口气:“看来你心意已决,打算帮到底了。”
“不是的爹,我只是觉得与其在家里闲着,不如谋个一官半职,您也开心啊!”
“别闹了,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我怎会不知?”说到这突然顿了顿,“为父做官这么多年,的确如你所言,是明哲保身,绝不做多余的事,再加上老太太身为安和郡主,虽是旁支但也是皇亲,断不能出风头。因此,帮忙可以,但我建议你还是点到而止。”
“我懂的,您放心。”
这时候就该说点善意的谎言搪塞过去了。
“嗯。”李君安点点头,“陪老太太和太太去吧。”
“是,父亲。”他
终于放过他了,这哪是父子,简直比上下级关系还让人焦躁。
从系统调出地图,找到老太太的房间,李蔚霖沿着回廊快步走过去。
可就在距离目的地只剩一个拐角的地方,他发现廊上竟站着一个黑影。
那人似乎在等他。
“四殿下。”
“蔚霖。”
“你怎么在外面?老太太找我?”他问。
“不,是我找你。”
庭院很黑,只有灯笼照亮,微弱的光照在对方眸子当中,竟更显其深邃。
“找我?”李蔚霖很疑惑,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怎么了?”
“令尊让你远离我,对吗?”
他的心脏陡然停跳了一拍,这家伙诸葛亮吗?能掐会算的。
“他说得有道理,你还是听话比较好。”
这人说什么胡话呢?
他装傻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先进去陪老太太吧。”
说着,他拉住萧隐的手腕就往房间里带,可对方却稳稳的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令尊不想与我有瓜葛也是正常,毕竟没人愿意同一个边缘的皇子为伍。你今后也不必再参与,本来也与你无关。”
“……你这家伙。”他这个气啊,刚把爹劝住了,万万没想到竟又被本人打脸。
“老太太正与女眷们说话,我便不叨扰了,就……”
“去哪?回晴翠楼?”
萧隐沉默着没有回应。
“怎么就边缘了?你脸上刻着了?”
“你并非不知,我母妃曾得罪父皇,从此之后,即便再努力也是无用。”
他从萧隐的脸上看到了令人揪心的不甘与苦痛,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你就放弃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这么放弃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连我这个废物都看不起你。”
震惊变成了愠怒。
“你终于说实话了,从见面起,你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
好的现在李蔚霖也怒了:“……混蛋啊你!!”
萧隐双目圆睁:“你……”
“明明是你想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萧隐,我这个人从来不做这种无聊的事。而且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也在调查孔雀金线。”
“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交心,还怀疑我的人品,我也就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么多了。”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李蔚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要去见老太太和太太了,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去?事先提醒你,如果你走了,要是我调查出什么东西,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你。”
说完转头就走,潇洒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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