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药,没问题。
在狱中,宋初宴记得清楚。
他确确实实是中了招,被药晕了抬出来的。
方才,也不过是他意识尚在,勉强撑起糊弄段文星片刻而已。
若那没脑子的再多待哪怕一会儿,便会露馅了。
被他发现自己不清醒,岂不随他怎么着了?
现在的他,眼皮沉重,浑身无力,便是连简单的抬个手都像耗尽了所有。
他可能随时都要再昏过去。
但他不能就这么昏过去。
宋初宴狠了狠心,生生从舌尖上咬下来一块,再次睁开眼睛……
他知道段文星为什么恨自己,那是自两人同在一书院读书时就结下的梁子。
彼时他年少气盛,觉得他欠揍就揍了,谁还管以后怎么样。
现在他不还一直欠揍吗?
何况又不止他一个,他平生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傅渊会逼宫夺位。
当年他还不受待见时,自己没少捉弄他。
现在大约是天道轮回吧?风水轮流转,小可怜登基为帝,他沦落至此。
画像被拿去妓馆拍卖,身陷囹圄,被人当玩意儿似的争着抢着。
多少先前连巴结他都找不着门的人,现在有了新主,为了讨好新帝,或者落井下石,或者作壁上观,就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全家的笑话。
他便决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死敌即位,宋氏一族蒙难,太子表兄尸身还未收殓。
他还有……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感觉到有血自唇角滑落,宋初宴瞥了一眼车壁上的兽纹铜扣。
缓慢且费力地抬起手来。
幸好,他此番,算是顺利地从狱中出来了……
尽管不太体面。
…………
“我们……还要不要再下一剂?人都醒了,听到了。”
段文星走后,常兴心有余悸,胡乱拍打着身上的雪,脸色煞白。
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看起又蠢又可怜。
胖头衙役十分无奈,“就一剂,你一紧张全给下了,你还有药啊?”
“再说了,那药要真管用,他能醒?”
“可是、可是……”
“闭嘴啊!”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一二三,胖头衙役打断他,“听着就听着了,咱们又没说错。他脚上还戴着铁镣呢,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爬起来咬咱俩啊?”
常兴想想……也是。
但他还是害怕。
试问全怀安城谁不知道,晋国公府世子是个有仇必报的主?
又加速行了一段路,与城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了。
这时的常兴,就要奉命把红绸盖在宋初宴头上。
像新嫁娘进门那样。
不过他知道,宋世子注定是走不了正门的。
上头的意思就是想彻底的羞辱他,让他从云端跌下来,跌进泥里。
被人推搡着爬上了马车,常兴颤颤巍巍攥着红绸。
望着近在咫尺的宋初宴,踟躇半晌……
“世、世子爷,不关我的事啊,真不关我的事……”
“不不不,我是奉命行事,就算关我的事情,也不是我有心的。”
他心有戚戚,小心试探着,“您就这样闭着眼就行,我很快的,盖上就走了。保证特别快!”
“我盖了啊……”
“我真盖了,您千万别动。”
此时的宋初宴正阖目养神,脑筋尚不太清醒。
袖中握着铜扣,手心指缝,满是令人厌烦的黏腻,原是不想搭理他的。
奈何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实在让人心烦。
睁开眼:“把嘴闭上!”
常兴立马禁声,并将嘴抿成一条线,动也不敢动了。
外头有人催促:“好了没?能不能利索点儿?”
常兴看了看宋初宴,见他再次合上双眸,小声道一句:“就好。”
一闭眼,一咬牙,胡乱地拉起红绸往宋初宴头上一扣,转身就走。
眼看就要出去了,忽地想起什么,他停住了。
折返回来……
“那个,世子爷,等下我下了车,就有人接您。”
“我再说最后一句,您别嫌我啰嗦啊。”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拿命在斟酌。
道:“我知道您觉得屈辱。但是……现在这情况,能活着就不错了。只要活着,来日方长嘛!”
他小声说着,为宋初宴整了整头上不怎平整的红绸边角。
“我、我走了啊。哦,不对,还有……”
“世子爷,您……您今晚要能躲过这灾厄,就算你福大命大了,要躲不过……躲不过了您就、就、就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行不行?”
他还像是在等宋初宴点头,良久。
一直到外头想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他加快语速,“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啦!”
“您,保重!这次真走了。”
说罢,逃也似的滚了下去。
等宋初宴再睁开眼,红绸遮挡去视线,已经辨不清眼前物。
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在面前消失。
连带着那絮絮叨叨、蠢得可爱的声音也没了。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那整顿有序的人算是接手了马车。
沉默的交替之后,马车又向前行了一段距离,混混沌沌间,宋初宴也不知过了多久。
像是很快,但又像是很漫长。
待马车真正停下,药力挥发到极限,宋初宴便撑得更加艰难了。
恍恍惚惚,有人上来将他带了下去,马车换上步辇。
宋初宴迟钝地反应了一下,觉得怪异。
但没多久,步辇移动,寒风入侵,铁镣禁锢在脚踝上冷到噬骨,他慢慢意识到旧疾怕是要发作,便也想不得太多了。
只咬了咬牙,攥住手里唯一可用的利器。
步辇一直保持着直行,后绕了几个弯,转上台阶。
身旁甲士尚在,却不如先前那般多。
他们一路无话,静得出奇。
这让宋初宴觉得,他们仿佛是到了个严密的、让人恐惧又忌惮的地方。
又过了许久,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过后,宋初宴似乎被抬进了一扇门。
热流扑面而来,隔着红绸的缝隙,宋初宴看不到自己进入了个什么地方,只看到几双脚。
那是上等婢女才有的规格,着曳地长裙,迈着细碎小步。
耳边一声:“到了,这里。”
步辇落下,有几人便快步上前将他扶了下去,而后引他坐下。
一直到人群有序退出,房门轻轻合上,期间再无人说一句话。
房间霎时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宋初宴坐在榻沿,心中琢磨着,这到底是哪儿?
在大梁,步辇非王侯不可越制使用。文武官员、商贩白丁服饰也有规制,全照品级与职业所定。方才那婢女,着的是檀色衣衫、牙白襦裙,质地尚佳,必不是一般府邸会有的。
宋初宴勉强打起精神,以防被药物所控而昏迷。
算了算此之前,自己得罪过的所有人……
药是段文星着人下的,画像,想来也是他们一派做主拿出去拍卖的。
都是被自己死命欺压过的人,他们要送的,也定是个他的死敌才行。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如愿,让他们觉得舒爽,觉得解气。
而为了防止他们计划落败,这人必须是宋初宴会忌惮的。
王侯府邸,被他忌惮,不怕死,且能压制晋国公府,又是新帝即位后的新晋权贵。
还断袖,一门心思想日自己的。
莫不是……
就在宋初宴凝聚神识混沌思索间,“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宋初宴立马提高警惕,全神戒备起来。
来人似乎在迟疑。
推门的动作很轻,甚至在跨过门槛时,在原地停留了一瞬,方才慢条斯理地将门重新合上。
宋初宴仔细辨别着来人的动静。
感觉门关上之后,他似乎又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之后才缓慢地走入内室。
宋初宴本就中了迷药,意识极为薄弱,反应也比寻常慢上许多。现在,尽管他用尽了力气使自己清醒,还是力微,加之隔着红绸更是识别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只来隐约感觉出来,来人脚步很轻。轻到让宋初宴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太轻了。
可是又为何,明明轻慢如斯,却又像稳操胜券一般如此沉稳呢?
每一步都像精准计量过似的。
这与想象中的人物,似乎不太相符。
但除了他,还有谁的审美会奇葩如斯?
算了,不管了!
敢压他宋初宴的人,还没出生呢!
凭他是谁,都不能叫他竖着走出去。
宋初宴这般想着,紧握着铜扣,飞速盘算着该在何时动手才有胜算。
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大约抵抗不了多久。所以他必须要保证一击即中。也不枉他绕这么一圈,受这等屈辱,只为了走出监狱大门。
现在,怕是只有再等等了。
等他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屏住了呼吸……
来人步履缓慢,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好久。
或者……宋初宴敏感探察着他的动作,发觉似有一道视线直射在他身上。
或者,对方是在边走,边打量探究他。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此时,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宋初宴的世界里不存在。
唯有那逼近的步子,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
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有大片的阴影覆盖过来。
他停下来了。
察觉愈发迫近的清冽气息近在咫尺,宋初宴甚至都看得到对方的脚尖了,听到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来人抬起手来,打算掀开红绸,宋初宴知道机会就在眼前,一把握住了铜扣……
却见来人仅握住了红绸的一个边角,再一次停住。
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宋初宴看到了他的手。
那是一双纤瘦修长的手。骨节明晰,形状好看,虽只伸进来两指,但他捏着那质地粗糙的红绸,却衬得格外白皙,与格格不入。
就是他的指尖、指腹,甚至关节处,落了几处凌乱的伤疤和粗茧,看起略煞风景。
宋初宴盯着那只手,凭着感觉中对方该有的高度,计算好方位。
忽然发力,朝他刺了过去……
来人反应极快,一阵风过,他一把掀开了红绸。
铜扣擦过对方颈肩,红色的绸缎在灯影幢幢里飘起。
宋初宴正要拨动铜扣割他咽喉,忽被一股大力控制住了。
来人竟是轻巧地扼了他的手腕。
宋初宴心说不好,猛然抬头……
却见那红绸在咫尺外缓慢落下,一轮廓明晰,说熟不熟、但也并不陌生的面孔,缓慢映入他眼中……
待宋初宴看清他的模样,顿时瞳孔大震。
“是你?!”他望着来人,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甚至说是匪夷所思。
“连你他么也想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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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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