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静地吹，叶十樟和白毛巨兽仍在僵持。
最终还是一位从天而降的老者打破了僵局，叶十樟抬头望去，巨兽趁机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
“恭喜你通过了测试。”
叶十樟看他一身土黄色的披风装扮，没有过多思考就认出他土门仙尊的身份：“陶老好。”
重捡起眼镜的青年试图维持礼貌鞠个躬，然而身旁的白毛兽还在新奇地扒拉着他的防护金光。
叶十樟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陶岳：“这只……野兽突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你们真有缘啊!”老人的喟叹让叶十樟更不知改摆出何种表情，只能“无助”地望向巨兽散发着热气的大口。
他挖红薯，巨兽吃红薯。这算什么缘分？
金影闪现空中，裴话宴迟来一步。
【好感度 1，当前好感21】
“我发现了一件事……”您的好感还挺容易刷的。
别乱说。
叶十樟先一步预判梦港管理员可能要说出口的话，一口气打断了它，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裴话宴。
矮子里面拔高个，对方的思维应该最接近正常人。
男人垂眸，正对上他的眼睛。山风吹起裴话宴的长发，对方的发尾在月夜之下流淌着点点星光。
然而叶十樟所不知道的是，藏在防护光罩和镜片背后的他的双眸——明亮更似圆月。
裴话宴的手腕轻颤，护住叶十樟的金光变形包裹住了巨兽，三秒过后巨兽的体型便缩小了数倍，颇为兴奋地在地上肆意撒欢。
“这口水兽倒是没有恶意，”蹦蹦跳跳的小兽很可爱，陶岳心里喜欢得紧，生出了想把它收编的想法，“它本是这座仙山上的原生兽类，出于安全考量我暂时捉住了它，见你天赋异禀才临时将它放出。”
口水兽，如此简单粗暴的名字，叶十樟的双眼有一瞬变得格外空洞。
“哦吼，你也觉得它机灵？”现实中陶岳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邻居，眼见素来严谨认真的老人用上调侃的语气，叶十樟的心情复杂得像是做饭错把盐当成了糖。
他最近心情好像复杂太多次了。
叶十樟沉默不做声，陶岳便认为他也无比喜爱这只口水兽。
口水兽围绕着叶十樟打滚，看起来很享受这个迷你体型，至于陶岳……这人不仅把它从巢穴中抓出，甚至还把它关进了袋子里。
坏老头，不喜欢。
口水兽毫不遮掩地冲着陶岳翻了个白眼，然后蹭向叶十樟的裤腿，叶十樟无声地往它长大的嘴巴里又塞了个红薯。
“行吧，老夫便把这个小机灵鬼让给你了。”陶岳在小辈面前毫无架子，不知不觉中完全忘了裴话宴的存在。
他对这位“学习圣体”实在好奇，燕聆见状便提议让他去接叶十樟，自己在终点核验仙草。
至于裴话宴为什么跟来……陶岳回想起测灵根时的场景，这个青年在公众面前拒绝了金仙的收徒邀约，恐怕自那时起裴仙便对他有了很强的兴趣。
凡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陶岳脑内浮现出各式各样的可能，裴话宴若有所感地瞥向他。
“抱、抱歉！”幻想被抓包的陶岳立刻开始道歉。
完蛋了，裴仙不会生气吧！
梦港管理员的语气难掩惊讶：“怎么连老人家都害怕他？”
裴话宴的气场一直以来都很强大，不少长辈都曾被他唬住。这点叶十樟早就见识过，所以并未感到意外。
金仙的视线转向黏着叶十樟的小兽，左手拇指点过剩下几个指头，语气回荡在幽谷山间：“你和这小兽命格相似，非常有缘。”
无论是人还是兽，命格相似者的命运轨迹也形似，在危难面前始终可以共同进退。
仙人扯下自己的一根黑发，发丝化作金线，金线从中断开，断线不停延长，然后再次分裂。
如此周而复始，一个繁复精美的绳结在空中形成，叶十樟看着它松松套上口水兽的脖颈。
小兽的眼神变得异常智慧，口水不流了，啃红薯的姿势也得体了起来。
叶十樟看向自己得救的裤脚，心下松了一口气。
【好感度 4，当前好感25】
做完这一切，裴话宴的表情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叶十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好像看见对方勾起了嘴角。
陶岳用余光偷偷瞄着裴话宴。
除了扶养裴话宴长大的天尊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裴话宴笑起来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对方似乎、可能、大概率、真的笑了。
简直不可思议。陶岳将头转向叶十樟这个神奇的青年。
该说是青年吗？对方的年纪确实不大，周身气质却格外成熟，这样的凡人他也见过，但大多是一些事业有成之人。
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转向了他。
陶岳不禁摸上自己的胡子。
叶十樟对他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陶岳下意识点头回敬。
作为一位经常内耗的神仙，陶岳迷迷糊糊间已经感受到了某些东西：叶十樟拥有郭暮这类人所没有的东西——一张假面。
对方并不虚伪，身为神仙想看透一个人的本质实在简单。可叶十樟的社交状态确也实在……
在陶岳寻找合适的词语之际，裴话宴已经驾云飞起：“回山顶吧。”
陶岳收回思绪。日后观察的机会还多，不必急于一时。
叶十樟默默抱起脚边的毛球，高挺的鼻梁像是半月湾的一角：“你想叫什么？”
他敢打赌对方一定不喜欢“口水兽”这么个奇葩名。
“小白？大白？球球？”
“毛毛？”
“布丁？”
提到最后这个名字时，一双小手搭上了叶十樟的胳膊。
“好，我懂了，”叶十樟一边控制着距离，不让自己碰上对方沾了一圈口水的嘴巴，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布丁。”
它吃什么？还得给它再洗个澡。
处于另一个位面的梦港管理员伸手碰上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吧。
明明很嫌弃，却也很在意。
口是心非的人类果然最有意思!
……
“您好，我回来了。”叶十樟恭敬地将仙草递交给燕聆。
喝着热茶恢复体力的郭暮快步走上前来：“十樟哥！”
呼——看清少年的身影，叶十樟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用飞行术给对方送出林子的时候及其慌乱，对方的尖叫也很惊人。现在确认彼此无事，两方都感到一阵轻松。
陶岳慈祥地拍向郭暮的肩膀，坐回了考官席。这孩子天赋不错，是个土门好苗子。
果不其然，郭暮自己先前采集的仙草皆为上品。再加上叶十樟阴差阳错带回的“烤红薯草”，他们这组无疑取得了优胜。
“恭喜！”少女伸出双手，微笑着凑到叶十樟面前，“欸？这不是那只仙兽？”
布丁冲着仇九椿吐了一下舌头。
“你好哇。”少女蹲下身子，叶十樟的眼底浮出几丝笑意。
郭暮面带惊讶：“这就是袭击咱们的怪物，怎么这么小了？”
叶十樟将大概情况复述了一遍。仇九椿看见口水兽脖子上编织繁复典雅的绳结，黑发搭落肩头：“好好看。”
“嗯。”叶十樟对此表示肯定，不得不承认，金仙在小物件上的审美非常不错。
不远处的裴话宴吹着夜风，背影飘然，心情相当不错。
燕聆摊开掌心，变化出光泽美丽的白羽胸针交给叶十樟：“小选既过，从今往后你就是风门弟子。”
陶岳也拿出一枚银质铁铲交给郭暮。
“谢谢。”清亮的少年音色和略显低沉的男声重叠在一起。
仇九椿拿出自己小心翼翼保管的金葫芦。不同门派的信物各具特色，凑在一起还有几分小巧可爱。
“我的最好看。”少女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叶十樟懒得搭理她：“几岁了？”
郭暮抿唇一笑。在叶十樟回来前他和仇九椿聊了会天，尽管一直看着气泡镜，但少女还是向他仔细询问了叶十樟的情况。
作为独生子，他很好奇羡慕这种同辈手足的情谊。
作为人，他也很喜欢这两位有趣的同学。
想要成为朋友。少年默默下定了决心。
“时间差不多了，”风土二门小选结束，裴话宴带着仇九椿前往金门专属的修仙基地前回头望向了叶十樟，“下次见。”
漩涡梦的解除条件疑似是仇九椿修炼成功，而仇九椿要想快速进步就得跟着掌管金门的裴话宴不断学习。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再见。
叶十樟下意识将视线挪向不远处的大树。裴话宴注视了他几秒，并未因此耽搁。
锦衣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叶十樟帮布丁顺起毛。
裴话宴留下的绳结还具有安抚情绪的作用，吃撑了的口水兽半合上眼，昏昏欲睡。
叶十樟用指腹揉摸起金丝。
灵根测试可以说是仇九椿“梦主光环”大爆发，而他沾了妹妹的光也领了金手指。
可裴话宴为什么在梦里还这么在乎他？
因为他喜欢你呀。
出于看热闹的心思，梦港管理员想像这样告诉叶十樟。
然而它又查看了一遍裴话宴对叶十樟的好感，望着精准的数据，管理员不得不排除这种罗曼蒂克的可能。
神仙的初始好感虽高，但还不到“喜欢”或“爱”的程度。
“背后还有其他隐情叭，”管理员收起私心，利用自己的系统分析起现状，语气略带遗憾，“漩涡梦的构造非常完善，每一个NPC都有完整的故事、鲜活的情感。”
裴话宴和他之间的故事……？
牵扯越多，暴露风险越大，事后抽身越难。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好感度-1，当前好感24】
可是……叶十樟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是”些什么，但在不悦之后，直觉总告诉他这不一定是坏事。
【好感度 1，当前好感25】
叶十樟用指关节按压起自己的眉心。
糟心就算了，梦里的设定还越来越复杂。
【好感度-2，当前好感23】
先前的节奏有些问题，删改了部分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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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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