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齐萧然感受到二人审视的目光，低眉敛目朝着这边走来赔罪。
十几步的路程，却是金云搀着他，可见这名齐萧然身上并无半点武功，才会是这般摔得不轻的模样。
而那金云分明刚刚才被齐公子掌捆过，此刻看向齐萧然的眼神却是写满了担忧，想不到竟是个有情有义的。
待齐萧然到了跟前，楼芙雪和孟雨霏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不再去提方才那场闹剧般的刺杀。
齐萧然似乎也对自己刚才护驾不成反而摔了个惨的行为感到羞赧，直言若有能用着的地方，请务必让楼芙雪支使于他，让他一赔方才失仪之罪。
楼芙雪心念一动，温声朝着齐公子开口询问道：“公子既然常年往返于西域，可曾听闻‘凤凰血’这一物？”
齐公子显然没想到楼芙雪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愣神，倒是一旁的金云反应极大，在听到楼芙雪讲到凤凰血时蓦地松开了先前搀着齐公子的手，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瞄了瞄楼芙雪，在被后者察觉后慌乱地不知看向何地。
楼芙雪默默将她这反应记下，然后听得齐公子那边小声说道：“这凤凰血，草民当真是有印象的，只是一时半会回忆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还请娘娘给草民些许时间。”
“无妨，本宫正巧与长公主有事相商，只是事关家父性命，还需劳烦齐公子尽快给出讯息来。”
齐萧然闻言连忙俯首作揖，只道是一定。
待到人告辞离开之后，楼芙雪和孟雨霏对视一眼，随即孟雨霏打出手势，潜藏在暗处的影卫们立即跟了上去。
“走吧，先回蕖园议事。”楼芙雪说着，率先走了出去，孟雨霏见状赶紧跟上。
蕖园是楼芙雪入宫前的居所，楼相夫妇爱你，纵使是楼芙雪入宫之后不再住在相府，依旧每日差人打理着。
到了如今，其中的山石花卉尚且还保持着楼芙雪未曾离开前的姿态。
孟雨霏倒是第一来楼芙雪出阁前的闺房，这一处房子当是整个楼芙雪采光设景最好的一处。
前厅外修着百花园，而卧房那一扇窗又正好对着小湖凉亭，楼芙雪春日赏桃，夏日吟荷，秋日折桂，冬日正好可以踏过腊梅盛开的小道，去湖心亭中烹上一壶茶。
只见楼芙雪转入房中，自然而然地倚上屋内的美人榻，一旁的流彩见状，便要上前去替楼芙雪打扇，被楼芙雪不着痕迹地支开。
待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公主的影卫突然从后方现身，低声禀告情况。
“齐萧然一回屋便开始抽打那名胡姬，口中一直叫骂着让她交出东西来。”
“那胡姬不肯，两人僵持不下，齐萧然便摔门出去了。”
“果然。”楼芙雪低声呢喃道。
先前金云的反应便十分令人生疑，眼下齐萧然的言行无不在透露出一点信息：金云或许知道凤凰血的秘密。
只是这一切当真有这么巧合吗？刚好父亲病重眼下除凤凰血几乎无解，刚好府中就有人带来了知道凤凰血秘密的胡姬来。
齐萧然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对。”一旁的孟雨霏忽然出声，楼芙雪抬眼看去，却见孟雨霏面色凝重，朝着她沉声说道：“情况不对。”
“怎么不对？”
“先前在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时，外祖便已展开了全面的搜查，虽然不曾正式会面，但我与他已经过手了许多次，他做事滴水不漏，不会留下这么多刻意的痕迹。”孟雨霏斟酌着，还是没有将要说的那人身份直接点出来。
楼芙雪听完，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中一直感觉到的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先皇掩藏于民间的血脉，费心栽培数十载，不可能手腕如此低级。
“这么说来...”楼芙雪倚在榻上，抬头对上孟雨霏的视线，缓声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所谓的齐公子，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弄伤楼相，潜进相府，甚至想要伪造一场刺杀来获取楼芙雪的信任，不过只是烟雾弹，还有更大的阴谋掩藏在其后。
“目前看来是。”孟雨霏说着，背手踱步走到楼芙雪身边：“他们想要得到我的信任。”
“想要得到本宫的信任，从而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第一步，便是在本宫陷入困境时出手相助，施以恩情。”
这样说着，她紧蹙地细眉稍微舒展开些，那秋眸中的愁情也随之消减不少，重见明媚鲜妍。
“如果本宫不曾陷于困境，便由人为制造困境，最终的目的始终时要施恩于本宫，来获取本宫的信任。”
“是。”孟雨霏斩钉截铁答道：“所以楼相不会有事。”
那双常年习武带有薄茧的手掌自斜后方轻轻覆在楼芙雪的肩，孟雨霏面带十二分正直地开口安慰：“阿雪，你且宽心。”
都不知道被这样喊了多少回了，楼芙雪眼下才猛然反应过来孟雨霏对自己的称呼变了，面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臭，眸子里凝着冷冽的光，狠狠地瞪向孟雨霏：“你叫本宫什么？”
“阿雪。”孟雨霏老老实实地又复述了一遍。
“明华公主年岁已经这样大了，莫不是还需要重回学堂让太傅好好教教你何为长幼尊卑？”
“...”
可是那个身在暖风熏月的梦里，自己分明就是这样叫她的，也没见过她反抗。
这话孟雨霏不敢说出来，全数吞回腹中，老老实实改口：“贵妃娘娘。”
这才像话，楼芙雪算是满意了，也没再和孟雨霏计较，方才那番小插曲似将空气中的凝重氛围打散了不少。
可楼芙雪依旧忧心忡忡，有关于父亲的事她从不敢轻易去赌，这一切当真能如预想中那般顺利吗？
当夜便起了变数，已到二更时分，楼芙雪心中忧思难抑，烛火添了几轮，依旧辗转难眠。
忽然前厅起了动静，哄闹声一路传到了蕖园，宫嬷嬷上前打听，只说是家中府卫全部出动跑去抓贼。
再过一会，就是楼闻来请楼芙雪过去。
到了前厅，那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不住挣扎扭动的人正是胡姬金云。
在看见楼芙雪之后，她的眼睛瞬间睁得极大，被破布塞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想来是想要讨饶。
一旁的楼闻看着她，眼底划过不忍，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朝着楼芙雪汇报情况。
“今天白天出了那事之后，府里便加严了巡逻，方才有府兵抓到她鬼鬼祟祟背了包袱，想要从后门溜走。还以为她是偷了府中东西想要逃逸，就将她绑了起来。”
楼芙雪看着金云那哀求着的面容，下午必是受了齐萧然地拷打，金云的唇边还有着几道鲜红的指痕。
“检查过她带走的东西没有？”
“查过了，包裹中只有几件衣裙和一些碎银首饰，都是她自己带来的。”
楼芙雪闻言，微微抬手，旁边的家丁见状，连忙上前松开绑在金云身上的绳索。
金云被解开束缚之后已然瘫在地上，像是害怕遭到殴打，整个人蜷成一团试图将要害部位保护起来。
楼芙雪见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好几处都被绳索磨破，叹口气，让流彩取来膏药替她涂上去，转过身朝着楼闻淡淡道：
“她应该是受不了主人家的暴虐才出逃，既然没有带走府上的东西，便由她去吧，留在府里被活活打死，总归也是替相府惹上麻烦。”
说着楼芙雪转身就要走，一直缩成一团的金云却在这个时候伸手拽住了楼芙雪的脚踝。
楼芙雪有些诧异地低下头去，看见金云祈求的目光。
随即她在人群中看见了面色阴沉的齐萧然，想必是今夜的动静太大，将他引了过来。
若是金云眼下被放出相府，走不了多远便会被齐萧然抓到，到时候等到她的是怎样的酷刑旁人便不可知了。
不过是举手帮忙，楼芙雪已打定了主意将金云带到她那去，却没想到金云见她沉默不言，以为楼芙雪不肯，拼命张开嘴学着中原的发音：
“血……血……有……”
楼芙雪眸中精光一动，随即吩咐一旁的流彩将金云扶起来，金云满面的激动，还想要说些什么。
楼芙雪却是微笑着上前，丹蔻轻点在金云唇上止住她的话头。
“金云姑娘，先让流彩带你回蕖园疗伤。”
人群中的齐萧然几次想要出声，最终环顾了左右，黑沉着一张脸退下了。
楼芙雪将金云带回了蕖园，让流彩先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她身上原本那套衣裙经过今晚上这一遭已经全是灰尘破败的不忍看了。
楼芙雪自己则回到闺阁之中，刚一进屋，一道浓烈的松香便扑面而来，孟雨霏整个人欺身靠得楼芙雪极近，平日里摄人的一对凤眸此刻眸光凌厉更甚以往。
“为什么救她？”
透着冷气的质问声弄得楼芙雪当场一懵，温吞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试探性答到。
“因为她说她有凤凰血？”
周遭的冷气一下子消失了，楼芙雪再转眼一看，发现刚才还在她身前的孟雨霏不知何时已到了茶桌边坐好，手里提壶斟着茶水，举杯时手腕那片刻的僵直透露出主人在乱想之后一时还未缓解掉的尴尬。
面上倒还一片正气：“嗯，详细说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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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明华你搞什么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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