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装腔拿势的人，楼芙雪心头委实有些无语，也上前去坐下给自己斟上一杯。
将方才金云的反应从头至尾跟孟雨霏讲了一遍。
“虽然她徐京官话学得不全，本宫也确确实实听到了她讲自己有凤凰血。”
楼芙雪说着，抬盏递到唇边，闻出这茶水味不对，又不准痕迹地放回去。
“嗯，齐萧然白日头的话中也透露出了那舞姬身上有线索，只不过真假难知。”孟雨霏晶莹的指尖摩挲着杯沿，凤眸之中光华流转，似有若无地提上一句：“阿雪，小心那舞姬。”
怎么又绕回来这档子事上，孟雨霏对金云这莫名其妙来得敌意直白到楼芙雪想忽略都难。
只是眼下在宫外，她还需要多借用孟雨霏的帮助，一时间也不好太过逆着她的心意。只能先顺着孟雨霏的话敷衍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这头孟雨霏见状，眸底滑过一丝晦暗，刚想再说什么，门外便传来流彩的声音。
“娘娘，金云换好了衣裳，说想要见您。”
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的，楼芙雪起身便朝屋外走去，孟雨霏被她丢在后面，素来清冷的面容上几乎瞬间凝出一层冰霜。
偏偏楼芙雪还好似浑然不觉，对着屋外换上一身京都打扮的金云发出好大一声惊叹。
金云这会穿得是流彩的衣服，从小就做为楼芙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流彩的衣裙品质向来便不低。
金云肤色偏暗，此刻穿着一身鹅黄色褂子，身下一袭水绿长裙，和她那轮廓深沉的妖娆面庞分明不搭。
更何况她比之普通女子身量高出来好长一截，流彩的窄袖快短到她手肘处去，裙子底下也露出好长一截小腿。
波浪状的长发依旧披肩垂着，金云不知道又去哪里重新弄来了一块新的面纱，乌紫的颜色，遮住她下半张脸。
整个人这身穿搭就是一个完整的不伦不类，就是孟雨霏这样平时不太注重打扮的人都被她这身搭配刺激到眼睛，不知道楼芙雪到底是在惊叹什么？
楼芙雪不仅惊叹，还惊叹得很大声。
她惊叹原来美女不好好穿衣服也可以变这么丑。
当然她面上没有表达出来，绕着金云走上一圈，最后指着她那小麦色的精实手臂夸她看起来很有力气。
金云本人闻言有些羞赧，种族与身份的缘故，令她这样的西域舞姬在崇尚以女子体态纤柔为美的徐京城里总显得有些粗鄙。
“哼！”身后传来孟雨霏的一声冷哼。
楼芙雪置若未闻，只是在金云整个人忙着不好意思的时候悄悄凑近流彩问道：“你为何……给她选上这样一身搭配？”
“这是金云姑娘……自己选的。”流彩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也不知道为何金云平日里做西域装扮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正常，为何弄在她好几套正常衣裙凑出这样一套非凡的装扮来。
像是感应到身旁的两人正议论着自己，金云抬起头来，浅灰色的眸子朝着楼芙雪露出感激的光芒，她用力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徐京话，朝着楼芙雪一字一句地表达：“凤凰血……可以……救命……”
楼芙雪没有打断她，面上是和煦的笑容，看着金云努力地组织语言。
可她终究掌握的官话太少了，语言零散又断续，许多词不达意，楼芙雪只能尽量意会，金云也察觉出来了，一时间急得两颊都烧红了，只能拿努力比划着。
“我有……现取、有用！”
看来金云身上确实是有凤凰血，只是现取又是何意？
想到这里，楼芙雪的视线落在还在卖力尝试着和她沟通的金云身上，心头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年来关于凤凰血的传闻中只说了凤凰血是奇珍至宝及它的功用，却从没有解说过凤凰血的形态为何。
包括先时的太医，他亦不曾见过凤凰血，只是通过内心的猜测以为凤凰血是块能够研成粉末状的药石。
或许这些年来无人描摹过凤凰血的形态，是因为，它真的便只是血液构成的呢？
楼芙雪曾经听闻过这世间有一类人，自小便被人专门以药饲养长大，成为特定的药人。这些药人在长成之后，身上肉与血液便自带了药性，可以用以解除某些疑难杂症。
先前楼芙雪喂血救孟雨霏时，便是从这则传闻中所找寻的灵感。
只是让自己一时成为药物特性的承载体时可行的。但要成为真正的血肉皆可入药的药人却需要极其特异的体质，这样的人连寻十二座城池或许也难见得一个。
况且以人入药太过残戾，许多文明开化的国家都已下令禁止了这种法子。
是以在当世一名药人实在罕见难求，被称为凤凰也不为过。
楼芙雪目光落在已经用上肢体语言开始和流彩比划的金云身上，突然伸出手，玉白的柔荑合拢轻轻握住金云精实的手腕。
在那一刻，金云整个人都似被人定住身般停了下来，有些呆愣地看着楼芙雪。
屋内的孟雨霏直接站直了身，那拍案的一声闷响一时间成了场内唯一的声音。
“凤凰血在这里面，对吗？”
楼芙雪指着她腕子内侧的经脉，声调温柔地询问。
金云见状，沉默着点了点头。
“取血之后不可耽误太久，需立刻服用，否则药性会消失掉，是吗？”
在金云再次点头确认之后，楼芙雪看向金云时眼中的温柔到达了顶点。
“好金云，你愿意帮助本宫，献出凤凰血吗？”
金云自然同意，她来此的本意本就是来报答楼芙雪。
只是不知为何眼下分明该是熏暖天，她却感觉身上一阵阵地泛着寒意，难道是衣裙太短的缘故？
说着她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露在空气中的一截小腿，楼芙雪见状立刻让流彩回去去取来自己的披风，亲手系在了金云身上。
“流彩，让嬷嬷眼下立刻去招呼太医那边的就说是凤凰血找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送去之后立刻给父亲用上。”
流彩闻言领命去了，楼芙雪一顿，随即轻轻喊出素辉的名字。
素辉立刻自暗处现身来。
“带金云姑娘去取血，务必确保她的安危，一会你和流彩送去时只说是重金悬赏得来的，莫要透露出金云姑娘的信息。”
金云听懂了楼芙雪在保护她的意思，面上全是感激，跟着素辉朝旁去了。
楼芙雪这才转身，回到屋中，稍稍添了件薄披，准备着出门朝楼相那边去。
被她全程无视地孟雨霏只能在楼芙雪经过她时，伸手拽住楼芙雪的袖袂，楼芙雪身子都未曾全转过来，微微踮脚抬手在孟雨霏头上乱揉一通，嘴里敷衍说着：“别闹。”
忽然，她感觉指尖传来刺痛感，她有些惊诧地回头，却见孟雨霏握住她的手，自己的食指正让眼前这人吮在口中。
见楼芙雪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孟雨霏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神色来，握住那皓白的手腕低头再次噬咬下去，只是比先前少了七分力道。
若说先前像是在因为楼芙雪忽视她而进行警告，此刻就完全在撒娇了。
楼芙雪整张面皮一下子从颈弯处烧红到耳朵尖，她能感觉到孟雨霏的虎牙抵在自己肌肤上，辗转婆娑，带出一道濡湿的痕迹。
可这是在搞什么？楼芙雪使出十二分气力抽回手来，孟雨霏也没有为难她，配合的松了手。
那红色的玛瑙珠在她眉目间轻轻晃着，分明是无表情的一张脸，此刻却是份外的鲜研，有着与平时的孟雨霏截然不同的风情。
“阿雪，你该对我那样笑的。”孟雨霏说着，朝着楼芙雪踏进一步，抬起手似乎是又想去摸楼芙雪的耳廓。
“孟雨霏，你放肆！”楼芙雪下意识地后退。
孟雨霏见状便止住了动作，面上恢复了恭敬的神情，低声喊了一声：“贵妃娘娘。”
只是声调中的委屈却一时间浓到化不开，她说：“你如果那样对我笑，我能给你更多。”
楼芙雪已经无法再去思考孟雨霏究竟想做什么了？再在这多待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眼见着面前的人满面是惨白的惊煞，周围还腾升着难掩的怒火，楼芙雪看起来愤怒非常，目光掠过桌上两人皆为动过的茶水，只留下一句：“记得去查今日谁到过本宫房中。”
便径直离开了。
孟雨霏藏在袖下的指尖微动，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大半的光，只留下一片晦暗的阴沉。
她又忘了，那个会一直温柔地对她笑得阿雪只存在于她的梦中，在被她漠然伤害之后，便彻底消失于这个世上了。
只是她的阿雪终究还是心软善良的，随便什么落魄舞姬都能拯救，又如何不能再次去拯救她呢？
孟雨霏舌尖轻舐过口腔内那两颗浅浅的虎牙，像是在回味方才的温度。
而在另外一边，月华照映的小道上楼芙雪步履匆匆。
前世孟雨霏赐给她的羞辱犹在眼前。
而眼下孟雨霏的举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政治示好来掩饰暧昧了。
楼芙雪心中一片悲怆，面上带着几分凄然的笑意却半分浓艳。
只是真要论起来，她又如何清白。那每一次危机前偏向孟雨霏的抉择，平日里相处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信赖，不也是她故意做给孟雨霏看得吗？
她只是没有想过，当自己放下真心之后，成功得居然会是这般轻易。
让自己前世那几乎耗去半生的执念，在此刻变得格外荒唐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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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本宫被狗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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