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越过自己的职权向长公主问罪的事情，不知道从哪里走漏风声，开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以至于第二日，孟雨霏骑着马从公主府到承乾宫的路上，意外地比平日里更加被人瞩目，那些百姓们望着他们的公主的目光中，尊敬杂糅着同情。
而孟雨霏经过的地方，总能听见一片压低的声音，怒骂着奸相和妖妃。
不过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孟雨霏便从绝对的劣势转为了舆论上的受益者。
随同护卫孟雨霏至宫门口的庞真也听见了这些议论，他并不多话，只是眉目间也颇有几分解气的意思。
当他转头看向自家长公主的时候，却看见孟雨霏惯常的眉眼低垂，只是静默地听着，面上看不出悲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庞真见状也冷静了下来，面上那点得意之色尽数褪去。
只恨自己如今三十多岁的人，竟不如公主沉得住气。
“殿下这段时日以来，越来稳重，如今看来，却是受眼下际遇砥砺，古人的话说得没错，这世上当真是世事难料，祸福相依了。”
快至宫门处，庞真忽然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在她看来，长公主的隐忍委屈不会太久，待日后长公主真正接手神武军时，大将军必会为她的变化而感到欣慰。
“多谢庞将军。”孟雨霏行至宫门，便下马步行入内，庞真留在宫外，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中全是感怀。
就在转身将要离去的时候，庞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身望着这把守森严，密不透风的宫墙，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在心中成形。
很快，孟雨霏在承乾宫见到了这几日徐京话题的主人公之一。
楼迁正笑眯眯地坐在她跟前，甚至悠哉游哉询问长公主是否要摆棋一遭。
孟雨霏颔首认同。
于是两人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相对坐下。
楼迁的棋路同他的为人一般，看似千变万化，实则一理贯之，用尽手段，不移初衷。
“我今日来时，听见民间风声四起，皆是关于楼相……”孟雨霏说着，一个称呼顿在了喉间，辗转于口舌之间，最终化作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和她。”
“唉，老夫也听见了，再过几日出门怕是需多穿几件衣裳咯。”楼迁说着，但是一副打趣的神态。
孟雨霏知道他表达之意，却还是配合地追问：“为何？”
“那当然是为了在被扔鸡蛋之后还有得干净衣裳换，哈哈。”
楼迁的笑声爽朗，不见一丝阴霾，却让孟雨霏心中涌起难抑的愧疚来。
她面上波澜不显，只是压抑着开口：“宫中把守森严，若是有心，便连天上飞鸟也是只进而难出。楼相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来……”
“公主殿下都说了这是在宫中，如今宫中可非是老夫能插手的地方，这一切不过是老夫那任性的女儿所为罢了。”
“荣贵妃。”果然是她。
在念出这三个字时，孟雨霏感觉自己胸腔中的跳跃正在加快，长久以来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她一时间分不清那翻涌于心间的情愫，究竟是酸涩或是喜悦。
“当初荣贵妃逼我退至暗处，沉潜至今，宫中那一段对白亦不知从何走漏消息，在民间流传。只是百姓们知道的版本，却与实际有所出入，他们所知道的，皆是对我有益的讯息。”
世家们都当是孟雨霏自己派人做得，因此在楼迁邀她入承乾宫时，亦未曾多加防范。
毕竟在他们看来楼家也是徐京世家之首，被这般诋毁了名声，只会与孟雨霏为难到底。
孟雨霏当初也是这样想，第一日议事时，她自宫外纵马而来，想要看她的敌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来。
却没想到于这一方宫室等待着她的，却是最世上见识最为远博的师长。
而这一切，果真是她的安排。
“贵妃曾劝告老夫，言到国不定，家必不安，臣等既然生在世家之中，享钟鼎，食俸禄百年，那么为了国所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我们应当承受的职责，而老夫与贵妃的理念相同，对于老夫而言，妻女安康胜却世间一切，而那保证她们平安的前提，便是山河安定。”
楼迁说这话时，孟雨霏仿佛能听见楼芙雪那清越的声音，如山上融雪，是泠泠而起的干净。
“是以殿下无需心怀愧疚，臣等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只是楼迁看向孟雨霏时，那虽是中年仍旧疏朗的面貌上有着愧疚：“老夫也曾劝过她，她当初对殿下所行太过极端，只是贵妃认为，蛟入深渊沉潜，而后方能化龙。如今云朝已经等不起一位慢慢成长的君主，只能采用非常规的手段。”
“她希望在您登位时所获得的江山，是一片海晏河清，盛世靖平。”
然后他们功成身退，再不用给谁家江山打工。楼迁斟酌了一下，最终没将楼芙雪后半段原话讲出来。
孟雨霏像是受到冲击，握棋的手先是轻颤两下，随后紧紧收拢，几乎是夺口而出，她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心中最想要知道又害怕知道答案的疑问。
“贵妃为何，选择得是我？”
“这……”楼迁一瞬间回忆起楼芙雪的原话，试图将它美化得动听一些：“因为贵妃认为长公主重情重义，臣等这般行事后，唯有长公主即位才可保全安危？”
孟雨霏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登即人冷静了不少，沉默片刻之后，少见表情的面容上竟牵出几分笑意来。
“贵妃她……在家中时，便如此胆大聪慧么？”
楼迁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作为闻名远近的宠妻宠女模范，关于楼芙雪小时候的事，他时刻都能倒出三两筐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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