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眼前的这位仙师有些不近人情又高傲,但总体来说没有把卫景辉一脚踹开他就很满足了。
奚晚林的长腿走起来一走三米远,小崽子卫景辉却还没他膝盖高,加上一些伤口,几乎就是一步一摔了。
终于在又一声噗通后,奚晚林终于停下了脚步。
卫景辉一看对方停了下来,急忙爬起来:“不痛,不痛。”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着膝盖。
奚晚林蹲了下来,硬把卫景辉的手掰开了。
稚嫩的小手下,一片血肉模糊。
奚晚林沉默片刻,而后将衣服撕了一块下来,紧接着掏出腰间的酒壶,大拇指弹开瓶盖后在卫景辉疑惑的目光中直接一瓶倒到了伤口上——
“呃——”
卫景辉只觉得自己快疼昏过去了,却本能的克制着叫声,眼前也瞬间模糊,不一会儿,委屈的泪水就好像大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刚好掉在了奚晚林的手上。
奚晚林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无恶不作的魔教妖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的伤口上泥土与鲜血混合,已经隐隐开始化脓了,倒上酒后再包一下是最好的办法了。
包扎好后,奚晚林发现这小崽子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幽怨和恐惧。
不会记恨上他了吧。
“包一下好的快。”奚晚林淡淡道:“不然你这条腿就没了。”
一语说完,对方仍然是倔强的盯着他看。
奚晚林的位置是在主座的旁边,台阶没主座高,但也挺高的。
奚晚林没管他,抬腿就往上走,却听身后传来小崽子的哽咽声:“仙师…师尊……我……我上不去……”
奚晚林回头一看,这高的要死的台阶都到卫景辉的肚子了,小崽子怎么爬都爬不上来,眼看奚晚林走远,正急得泪花都出来了。
奚晚林于是又回头,抓着卫景辉的后脖子的衣服,揪起来抱在怀里,在卫景辉的不知所措中,一路向上走。
卫景辉趴在奚晚林的肩膀上,小手因为紧张抓紧了奚晚林的衣服。
奚晚林忽然觉得,被这小崽子抱着真的很舒服,于是低声道:“抱紧点,小心掉下去。”
小崽子的小胳膊不长,费劲的扣紧了奚晚林的脖子和一侧肩膀。
师尊的身上很香。
连头发都像棉花一样柔软,脸埋进去就好像埋在棉被里一样。
卫景辉有些安心的松下了戒备,脸蛋蹭了一下奚晚林的头发,然后像一只小动物一样,确认安全后才把脸也趴在奚晚林的肩膀上。
无论身前生后多少事,只享这片刻的安宁。
此处是一个巨大的观景台,百里风光一览无余。
奚晚林刚到,就看见陆扶正在整理桌面上的茶具。
“你腿脚倒是麻利。”奚晚林说道:“可曾听说几时结束啊?”
陆扶行礼后说道:“似乎是两个时辰,师尊。”
清河长老是明心派里的长老,他摸着长长的白胡子,看着奚晚林身上的卫景辉问道:“不知七泽君何时已有子嗣啊?”
奚晚林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不爽:“不劳您挂心。”
清河长老皱眉:“当年你师尊见了我都得礼让我几分,你竟敢如此无礼?!若不是我,西南的那场妖兽之乱,你师尊和师兄如何能平定下来!?”
“我未曾无礼,长老。”奚晚林坐在椅子上,满眼蔑视:“只是您到处说我游手好闲,非明心派正门弟子,我尚未婚配,如今又把我新收的徒儿说成我的私生子,晚辈确实有些气上心头,失态了。”
“明心派向来是剑修,你使得弯刀,不是歪门邪道是什么!”清河长老见奚晚林竟敢回口,瞬间暴怒。
“影血刃乃是我师尊,前任掌门传给我的,辈辈相传却几近没落,我辈发扬光大罢了。再者说,青偃寺不也是有刀修么,许别派有,不许我明心派有?”奚晚林修长的手指关节敲了一下桌子:“您莫不是年纪大了,忘了我明心派还有崇外媚他之罪啦?”
奚晚林的眉眼很是好看,但是生起气来却满眼都是寒冷,不怒自威,一个厉色,清河长老也噤若寒蝉,只得是带着不甘离开了。
卫景辉在一旁眨着眼,迷茫的看着奚晚林。半晌,他垂下脑袋:“对不起……”
“为何道歉?”奚晚林疑惑。
“你因为我……跟别人吵架了。”卫景辉说道:“要是没有我,你或许就不会吵架了。”
奚晚林听后哈哈大笑:“你个头不高,想的倒是多。在这儿好好坐着,一会儿就带你回去休息。”
卫景辉只得是乖乖坐下了。他回想起刚才那个白胡子老人吵架的内容,目光不自觉的盯着奚晚林腰间的弯刀。
影血刃,落枫针。
这两样是七泽君闻名天下的武器,前者是一把妖刀,听闻与其对战者,皆摸不着七泽君的招数。后者是暗器,听闻七泽君徒手即可化针,以树叶为针,甚至以空气为针,威力之大,瞬间击穿山石。
拜师大会实在无聊的很,奚晚林听着听着就撑着脑袋睡着了。
卫景辉看着一旁的奚晚林,他惊讶于这个人真的丝毫不防备他。
他久违的又想起了自己那许久不见的母亲。
卫景辉轻轻捏起奚晚林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下闻,又尽量缩小身子,小心翼翼的让自己缩在奚晚林的怀里。
“妈妈。”他闭上眼睛,贪心的叫着。
时间转瞬即逝,大会一结束奚晚林就带着卫景辉回了后院。
陆扶摸着下巴思考道:“似乎没有空房了,仅有的几个房间也是布满灰尘,潮湿不堪的。”
奚晚林大手一挥:“无妨,我那里的厢房还算干净,让这小崽子先住那儿吧。”
小卫景辉于是就进了厢房,这是个狭小的房间,但还算干净。他颤颤巍巍的爬上窗台,推开窗户一看——
不远处就有一座坟。
他吓了一跳,奚晚林却抬手关上了窗户:“你先凑合住着,改日我给你换一间。别怕,那是我师姑的衣冠冢。”
卫景辉疑惑:“衣冠冢?”
奚晚林点头:“西南那场妖乱,夺走了她的性命,被青龙巨兽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卫景辉沉默不语,似乎知道这是奚晚林的伤心事,于是不再问。
“早些睡。我先走了。”奚晚林挥挥手便退出房门。
夜半,奚晚林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哭声。他睡眼惺忪的竖着耳朵隐隐听着,心里忽然开始担心是不是那个小崽子在哭。
奚晚林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挂念那个小崽子,于是连衣服都没披一件,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就朝厢房走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那小崽子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明明不大的床,他躺在上面却好像一望无际的平野似的。
奚晚林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被子落在了一旁,更显得小崽子可怜了。
月光洒了下来,奚晚林又仔细一看,床上竟然湿了一大片。
七泽君显然是有些不可思议,凑近了些又看了看,一股尿骚味迎面扑来,他这才发现卫景辉竟然尿床了。
奚晚林惊奇之余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白天见他那样懂事,都快忘了这小崽子只有六岁了。六岁,就流落街头,孤身一人,听了母亲曾经说过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就跋山涉水从西南千辛万苦来到中原。
奚晚林又把卫景辉抱到了椅子上,一边收拾尿湿的床铺,一边回想起白天的经过。
越想越心疼。奚晚林六岁的时候还在父母的怀抱中撒娇。白天随师尊练习法术,傍晚去找师姑吃点心,晚上见黑才回家找父母。那时手掌就算擦破皮,明明一点也不痛,也会在母亲怀里撒好一阵的娇,喊痛好让母亲多抱抱他。
如今百余年过去了,回想起这孩子伤口都化脓了还喊不痛,总是让奚晚林一阵心疼。
床单被拆了下来,可能童子尿威力比较大,整床褥子都湿透了。这厢房又什么都没有,奚晚林只能把卫景辉又抱回了自己屋。
他把卫景辉尿湿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把卫景辉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刚放下的时候可能是奚晚林忙碌一晚,有些懈怠了的缘故,卫景辉皱着眉头有些惊醒的意味。
奚晚林放轻了动作,把卫景辉放下了。
“母亲……”卫景辉又缩成一团,抱着奚晚林的手就不放松了,“妈妈……”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都在颤抖,奚晚林急忙安抚的拍了两下:“嗯嗯,妈妈在,妈妈在呢。”
可能是动作不太方便,奚晚林干脆跪在了地上,趴在床边一遍拍着卫景辉一边心里吐槽自己。
我这是干嘛呢,收徒弟还是收儿子啊。
夜色已深,奚晚林打了个哈欠,他见卫景辉已经睡熟了,就翻身到卫景辉的另一侧,搂着卫景辉也昏昏睡去了。
第二天。
卫景辉光溜溜的在奚晚林的床上醒来了,卫景辉愣了一下,感受着身上的凉气,猛然摸到自己衣服都没了,再看着一旁的七泽君,惊出一身汗。
“七……七泽君……”
“醒了?小崽子?”奚晚林依旧是那个姿势,纹丝不动:“真能折腾,我昨天大半夜才睡。”
“对不起七泽君,我……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卫景辉不自觉的用手抓紧了被子。
“那倒没有,只是辛苦陆扶去给你洗床单了。”奚晚林说道:“以后长大就好了,就不会尿床了。”
卫景辉一听这两个字,脸瞬间涨得彤红,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奚晚林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心里的戒备果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易放下的,还得多多关爱才是。
“别害羞,你年纪还小,下次睡前排泄干净就是了。”奚晚林说道。
“我我我……”卫景辉我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知……茅房何处。”
“嗐,这你问谁不行。”奚晚林说道:“不必如此拘束,我派皆是善辈。”
小小的卫景辉坐在奚晚林的床上,羞的半天都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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