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吃饱喝足后回到了房间。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他在卧室的书桌前坐下来,思考关于姐姐的事。
他打开手机,搜索先前保存的与店家的聊天截图,回顾了一遍所有事情的细节,想来想去,总觉得前几天与席宸的冲突中,似乎漏掉了什么细节。
那是一个很关键、本该穿针引线地串联起他所有遭遇、并隐含着某种不祥预示的线索。
柏下意识打开聊天软件,看到席宸的头像依旧固定在聊天窗口的最上方,两人的对话停留在返校日上午,席宸单方面给他发的几条消息上:
-你什么时候去学,要不要一起?
-或者我派车接你?
-人呢?
-不会还在睡着吧……
-你到学校了吗?
-柏,你在哪儿?
柏盯着这些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想起当天与席宸争执的场景。
两人自从确认联姻以来,除了病房那次,几乎再未产生任何冲突,柏默认自己在履行一场职责,而席宸如向柏保证的一般,的确没有在任何事情上为难过他。
直到柏将姐姐还活着的消息说出来,席宸一反常态地威胁,甚至粗暴地企图打消柏任何念头:
“这本就是一件不可逆的事。”
“光是后遗症就足够把你废掉。”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更坏的结果,你会成为仍需要我标记的Alpha……”
“这场手术不是王室拍脑门决定的。”
“你宁愿冒着丧命的危险,换一个王室与安路易斯家族两败俱伤的局面?”
……
这些话一句又一句从柏脑海中冒出来,就像席宸正在把他一句又一句地钉死在塔利亚家族的墓碑上。
独断。专横。霸道。
塔利亚家族一以惯之的个性。
而他是席宸面前束手无策的Omega。
甚至柏忽然才想起,此刻的他仍处于戒断反应未尽的紊乱期,会随时遭遇无法控制的信息素外溢……他需要席宸的信息素安抚,但他却跟席宸闹掰了。
怎么办?
难道病发时还要主动联系对方,请对方千里迢迢来给自己一个标记么?
不……不可能,席宸怕是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从他跟席宸撕破脸皮时起,柏就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然而令柏无法理解的是,他可以不清楚塔利亚家族的手段,但他外公一个从战场政坛中混出来的兵油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塔利亚·安娜的性格?怎么会没想过女王会在手术中动手脚,给柏植入一个始终被塔利亚家族操控的隐性标记?
不,他想过,他一定想过!
可他还是决意要献祭柏。
为什么?
柏坐在床头,思索种种过往,又回忆起席宸说的那番话来:
“这场手术不是王室拍脑门决定的。”
“从你性别分化时起,王室就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
从你性别分化时起。
刹那间,柏汗毛倒立。
他似乎终于抓住了那个预兆不祥的线索!
*
第二天,柏眼圈深重地被从卧室里叫起来。
温斯庄园有固定的作息——遵循温斯公爵的生活规律,早上七点半是雷打不动的早餐时间。
但柏昨夜十一点多从梦里惊醒,溜出去拿了宵夜,又想了几乎一晚上联姻的事,清晨太阳初起时,才撑不住睡了一会儿……
他坐在餐桌边打着哈欠,没有任何胃口。
温斯公爵看他一眼,幽幽念道:“说了让你昨天吃点东西再睡,不听,半夜三更偷跑出去找东西吃……现在好了,早饭又荒废掉。”
柏:“……”
昨晚他明明没有动用魔法,来回的路上也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苏珊娜。
柏搭着眼睛,用叉子将盘子里的牛排狠狠叉了一下,问:“您又动用庄园法阵来监视我了?”
温斯公爵:“……这哪能算监视?外公就是担心,怕你夜里睡不好。”
柏:“哦。”
温斯庄园地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守护法阵,按外公的说法,是设来防贼用,可西魔法帝国没哪个贼吃饱了撑的敢偷到温斯公爵头上,所以这个法阵最频繁的用途是监视柏。
柏小时候上学,放学,在庄园里追羊群玩,躲在某一处树丛里打瞌睡,甚至闹脾气了偷跑到农户家里蹭饭吃,温斯公爵全都知道。
柏冷淡地瞥了外公一眼,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从去年起他就要求外公撤掉这个法阵对他的锚点,外公不答应。
此刻他也懒得再说什么,食不知味地喝了两口牛奶,心里琢磨着昨天夜里骤然抓住的线索,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半晌,再也吃不下东西。
柏说:“我出去走走。”
他要花点时间做一番心理建设。
*
温斯古堡外是一大片草坪,衔接着庄园里广阔的农田和牧场,牧场后是一大片山林。
晨光熹微,目之所及皆是平静又充满生机的绿意。
柏看到在农田或牧场中忙碌的人,大部分都换了新面孔,但有一只边牧从那些面孔中飞奔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柏熟识的人——牧场管理员伍德先生。
伍德先生是外公年轻时的旧部,受了点伤退役下来,没再领过什么军职,跟妻儿一起在温斯庄园安顿。
边牧是外公养的,跟柏很熟,或许是天性使然,自发领了份陪伍德先生牧羊的闲差,此时寻着柏的气息追过来,一路跑一路“汪汪汪”地大叫,开心地像在撒欢。
柏笑了一下,朝边牧打招呼,随即被五岁大的狗狗一下子扑在身上,撞得他差点趔趄了一跤。
边牧兴奋异常,长得比以前更壮了些,在柏身上来回蹭。
柏不得不想办法制止:“行行行,别舔!把爪子放下去……我衣服都被你刨脏了!”
手忙脚乱地折腾了片刻,狗子终于安静下来,围着他转圈圈。
柏无奈地看了眼自己早晨刚换的白T恤,已经印了好几个狗爪印。
而边牧还在他身旁嗅来嗅去,柏摇摇头,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摊开手,向狗狗展示自己的清白:“没带飞盘,也没有球……我昨晚没睡好,困得很,下午再陪你玩。”
边牧看着他,委屈地“呜嗷”了一声,在柏身边坐下。
柏伸手摸了摸狗狗的脑袋。
这时,上了年纪的伍德先生终于赶过来,笑着冲柏打招呼:“少爷,回来了?”
柏点点头,打量了伍德先生一眼,见对方似乎比以前更精神了些。
“您太太最近怎么样?”柏问道。
伍德先生的太太年前生了场大病,外公曾派人去照料,还专程联系了医院,如今看来应该恢复得不错。
伍德先生点点头:“托公爵的福,命是保住了,以后怕是要休养一段日子,也做不了什么太重的活计。”
柏:“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重活需要做,您跟外公说一声,让他给您拨派人手。”
伍德先生:“该说的都说了,公爵哪还有不答应的。倒是你……”
说着,他看了柏一眼,似乎想问什么,但此时在柏身边坐着的边牧忽然嗅到了什么味道,忍不住将脑袋往柏身后探去,片刻后,用鼻尖蹭了蹭柏的后颈。
柏:“!!!”
他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愕地望着地上的大狗。
狗子:“汪?”
柏:“……”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伍德先生很快意识到什么,皱起眉,严厉地吹了声口哨,把边牧叫回来,用手拍了下狗的脑袋。
狗子:“呜汪……”
柏注意到伍德先生手腕处有一个红点,隐没在苍老的皮肤里,似乎是……死誓。
伍德先生抬头,对柏安慰道:“莎莎这些年在牧场里撒欢惯了,跟着人,没大没小,我回去教训它。”
边牧的名字叫“莎莎”,柏小时候取的,为了气他姐。
柏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知道伍德先生大概了解过他由A转O的事情,否则不会许下“死誓”。
犹豫片刻,柏对边牧叫道:“莎莎,过来!”
狗子听话地跑到他腿边蹭蹭,柏蹲下身,让狗子继续围着自己打转,熟悉他身上可能与先前略有差异的气息。
伍德先生盯着柏,张了张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许久,他轻叹一声,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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