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维斯整理好衣冠，规规矩矩在席宸跟前坐下。
他知道柏跟席宸的关系，却也没想到这位身份地位十分尊贵的王储会一大早跑到柏的家里……还陪着柏吃早餐。
不是政治联姻吗？
埃尔维斯一直以为柏跟席宸的联姻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不然不可能让柏成为Omega，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觉得两人相处的……似乎还挺不错？
席宸对柏格外关照，视线从头到尾几乎没从柏身上离开过，柏刚刚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大概是有些犯困，不太想再次起身，便窝在沙发上一直捧着杯子。
席宸看了一眼，伸手便把杯子接过去，低声问柏头还疼不疼，并嘱咐他待会儿在车上睡一觉。
头疼……埃尔维斯有些茫然的想，柏刚刚有在头疼吗？
以及……在车上睡一觉？
等等，他们要去哪儿？
埃尔维斯忽然反应过来：“那个，我今天打算跟柏……”
他想说今天跟柏约了去参观魔法武器，但席宸很快打断道：“我知道你们的安排，但柏今天要到克拉卡帕宫去，没空陪你，陈是那片武器厂区的负责人，他会带你去了解状况。”
说着指了指旁边沙发上瘫坐的陈。
陈冲埃尔维斯打招呼：“嗨，小孩儿。”
埃尔维斯：“……”
这也……太突然了。
埃尔维斯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又看了柏一眼，见柏低着头，似乎有些愧疚：“那个，我……的确临时有些事务。”
埃尔维斯颇感遗憾地“啊”了一声。
他完全没有多想，见旁边的陈已经站起身来，冲他做了一个即刻启程的动作。
埃尔维斯：“现在吗？我早饭都还没……”
陈看了席宸一眼，从席宸表情里看出“赶紧让这小子滚蛋”几个字。
陈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席宸为什么兴师动众地把他带过来，不就是为了拧灭这个小电灯泡嘛！
于是一把拐住埃尔维斯的胳膊：“早饭搁这儿吃有什么意思？怪碍事的，走，叔带你去吃顿好的！”
不由分说将埃尔维斯从柏跟席宸两人中间薅了出去。
埃尔维斯：“？？？”
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陈拐了出去。
*
房间里安静下来。
柏透过窗子看到埃尔维斯被陈一把塞进车厢，然后车门“嘭”的一声关上，莫名有种这小子要被拉去黑市卖掉的感觉。
转过头，见席宸表情漠然地看他。
席宸：“怎么，看不惯我把那小子支开，要去厂区陪他吗？”
柏：“不……没有。”
席宸跟他说话从未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过……柏知道席宸在气什么。
忍不住解释：“埃尔维斯只是把我当成发小，他就是这种性格，说话做事没考虑过我是个Omega，我们……”
柏想说“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但席宸很快打断道：“我又没怀疑过你们的关系。”
柏微微愣住。
席宸低下头，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知道柏绝不是那种答应跟他联姻后，还会与其他Alpha纠缠不清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柏做任何解释。
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说实话，他只是嫉妒。
他嫉妒柏对其他人比对自己熟稔——那种自然而言没有隔阂的感情……埃尔维斯能那么放心大胆地裹着浴巾在柏面前走来走去，还要招呼柏给自己拿东西，而他平日里连换个衣服都要怕柏不适应，还要特地找个单独的屋子。
席宸将柏从沙发上揽过去，一把抱在怀里，低声道：“你以前跟我相处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脾气？那小子让你拿浴巾你都要给他送去，我以前让你帮我带个作业都不肯……”
柏：“……”
席宸说的是上学期的事，那时候柏还没有适应跟他相处不久的关系。
席宸：“还有我以前跟你发消息，你第一天就把我拉黑，后来要了好久的联系方式都没给我，这小子天天跟你聊天，烦都烦死，你怎么不把他屏蔽掉？还要天天陪他去这儿去那儿……游乐场好玩吗？我都没跟你去过。”
柏：“席宸，你……”
怎么像在无理取闹？
柏想说什么，但席宸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不给柏任何质询的机会，声音闷闷道：
“那小子是不是还送了你玫瑰？我一来就看到了。你家里的花从不会用魔法护持，白玫瑰是西南一带的花种，你把它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可我之前也给你送过礼物……”
顿了顿，席宸没有再说下去。
他给柏送过鸢尾花胸针，被柏当着面毫不珍惜地丢进垃圾桶；也曾费尽心机想得到柏一束花束的告白，但柏离席时把花束丢在了座位上……
席宸以为自己不该对这些事在意，毕竟那时候的柏跟他正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他甚至是靠着王室的威压与诅咒的束缚才把柏留下来。
可席宸发现自己在意得很。
因为所有这些事情都在证明，柏根本不喜欢他。
即便留在了他身边，即便平日里对他温柔浅笑地回应着，即便可以与他拥抱亲吻……但席宸心里明白，柏并不喜欢自己。
柏只是自我劝服着接受了这一切。
想到这些，席宸心里就忍不住泛起巨大的失落，尽管他平日里隐藏得很好，几乎不会把这种情绪向柏表露出来……可埃尔维斯的出现忽然打破了他心底伪装的那种不在乎。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在乎柏对自己的感情，在乎柏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好，在乎两人以前有过的裂痕，也在乎这裂痕有没有被弥补……
他想要柏喜欢自己。
可柏凭什么要收埃尔维斯的玫瑰？
……
席宸无力言说，只能把柏紧紧抱住。
似乎要靠这种方式确认对方完全属于自己。
柏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忍不住推了推他：“席宸……”
席宸抬头看他一眼。
柏：“你就是在气这些？”
“……”
席宸皱了皱眉，因柏这个似乎毫不在意的问句而感到更加生气：
“对，我就是气这些，你凭什么对其他人比对我好？我也可以给你送玫瑰，全世界所有的玫瑰我都可以找过来送你，你为什么要收别人的？”
柏：“……”
他转头看了插在花瓶里的玫瑰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席宸到底在纠结什么。
帝国王储殿下……在吃埃尔维斯的醋？
柏简直要被这个想法逗笑了，连忙解释：“玫瑰是埃尔维斯送的，但他送我玫瑰是因为……”
柏把小时候种玫瑰以及难以接受母亲去世的事说了一遍。
柏：“这种玫瑰的香味跟我母亲信息素的味道类似，这边气候又不太好养，所以埃尔维斯才大老远的送过来，这么远的距离，当然要用魔法护着。”
席宸沉默片刻：“是因为这个？”
柏：“你这醋吃的也太没道理了吧？”
席宸：“……”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吃醋，可转念一想，就算是吃醋……吃醋又怎么了！
他就是不想让柏对别人比对他还好！
席宸：“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回应，可……小柏，我还是想要更多，我想让你对我更特殊一点。”
柏：“怎么特殊？”
席宸犹豫半晌，想，我想让你喜欢我。
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怕柏给他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于是旁敲侧击道：“我想让你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毕竟我们……”
话没说完，柏低下头吻住他。
唇舌辗转，席宸第一次被柏按在下面。
片刻，柏抬起头，低声道：“这算不一样吗？”
席宸：“……”
柏：“我几乎每天都在对你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事，你见我跟谁这样抱过？我身上还有你的标记，这学期每天夜里都会给你安抚，还……”
席宸：“够了。”
柏不能再说下去。
他明明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反而变成了欲求不满的得寸进尺。
席宸犹豫了片刻，小声说：“你喜欢这种玫瑰的话，我也可以找人给你培育，什么气候、雨水、土壤……你想要它开在这里，它就能开在这里。”
柏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
这位被外界评价为成熟稳重、气质凛冽、颇有路德皇帝遗风的索伦利亚亲王殿下，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到克拉卡帕宫正襟危坐，听那群七老八十的议员们汇报帝国要事，还要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进行点评和提问……
如今在这里莫名其妙吃他一个发小的醋，还要许些三五不着的承诺。
柏：“你再跟我说这些，明天的头版头条大概就是‘亲王殿下怠慢公务，汇报当天迟到进场’了。”
席宸：“迟到就迟到，那些拿着键盘胡乱扫射的人爱怎么写怎么写。”
柏：“……”
他忘了席宸是这么一副嚣张放肆的个性。
柏：“可也会有人骂我，说我缠着你，耽误你执行公务……”
席宸：“谁敢。”
柏：“……”
彻底没脾气了。
半晌，柏只能顺着席宸的话安抚：“那你什么时候送我玫瑰，我这就去找人定做最好的花瓶，家里每个地方都摆满，以后谁送的花都不要，只收你的。”
席唇角终于勾了勾：“这可以。”
柏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这么幼稚。
席宸抱着他亲了亲，把心里最后那点嫉妒与失落都抹平消化掉，终于把柏放开。
柏理了理揉皱的衬衫，起身去卧室更换衣服。
走上楼梯时，他无意间朝席宸的方向望了一眼。
席宸坐在沙发上，周身缭绕的那种不满与委屈已经化作平静，他随意把玩着柏刚刚喝水时放下的杯子，漆黑锋利的眉眼化出其他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柏静静看了一会儿。
……
他走上楼梯，在卧室对着镜子整理领口边缘的褶皱时，看到了自己与过往似曾相识的眉眼。
依旧是白发、蓝瞳……样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的确与之前有着不同。
如今的他是个Omega。
柏突然回忆起，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与塔利亚王室联姻后，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无望、乏味、难以忍耐、令人厌恶……
这都是当初设想的结果。
可如今，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
他依旧继续着他的课业，对于魔法的追求也并未遭到阻止，甚至席宸在想方设法地帮他……即便偶尔得寸进尺，但柏看的出来，席宸在小心翼翼顾念着他的情绪。
这段被迫咽下的感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么难适应。
甚至……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
柏轻轻沉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好领结，重又下了楼。
席宸在楼下等他，听到脚步声时，便起身，朝柏伸出手。
柏在对方略带欣赏的目光里笑了笑，低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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