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在克拉卡帕宫待了两天，陪着席宸听完了最后两天的议院汇报。
埃尔维斯自从那天被陈带走后，不知中了什么邪，再没回过柏的住处，反倒在第一天傍晚给柏打了个电话，语气神神秘秘的：“我跟你说，那个陈真有意思，我跟他学了不少新招……反正今晚我先不回去了，陈叔说他给我安排住处。”
柏：“……”
这就陈叔了？
他没多问，陈的来历是有些特别，席宸把埃尔维斯交到陈手里，或许的确有把对方支开的意思，但未必没有其他的考量和安排。
总之按照日程，议院汇报结束后，柏打算跟席宸一起返回温斯庄园。
但就在两人启程这天，皇家卫队忽然来报，说李威尔落网了。
消息太过突然，以致于柏跟席宸在听到消息后都愣了一会儿，不得不搁置了返回温斯庄园的计划。
席宸叫来了陈，连夜对李威尔进行了审讯。
柏没有参与，因为他尚且不是王室成员，但席宸后来给他透露了些许状况：
李威尔一定程度上是主动投网，虽然席宸私下里也确实派人在抓他，但正如陈先前的推测——反猫头鹰组织内部出现了分歧，那个名为A的掌权头目把控了组织绝大部分势力，并对李威尔展开了追杀。
柏看了一段审讯记录的视频，视频中李威尔穿着囚衣，以前的银色短发不知什么时候又染成了蓝色，表情冷漠且带着些许讥讽，对着镜头不冷不热地答话：
“我没见过A，不知道他是谁，我要知道的话不早透露给你们了？你们去抓他我高兴还来不及……武器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又不是这组织真正的高层，否则能走到这地步？”
“为什么闹翻？因为发现他们跟圣水教会勾结，忍不下这口气。”
“他们想用圣水教会的魔药来催化魔法武器，那是一种可穿戴式装备，能够在魔药加持下急剧煅塑魔法师的魔法血脉，目前我所知道的成果，可以让原本只有低阶水平的魔法师，在瞬间爆发出超越大魔导师位阶的能量。”
“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圣水教会勾搭上的，一群叛徒！”
“别用反猫头鹰组织称呼他们，他们才不是！他们已经完全背离了组织的初心，我当年……算了，我以前的事情你们又不是没有调查过。”
“为什么自投罗网？这还用问？被你们抓到至少能活下来……那位风头正盛的亲王应该也在查这件事吧？呵，这武器出现了这么久，要没有我当初留下的线索，塔利亚家族没准儿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可没有要帮王室的意思，你们所有贵族都一样恶心，留线索只是为了让A不痛快，你们打起来我才高兴呢……但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废物，查了这么久还是偷偷摸摸的，怎么，是怕跟议院撕破脸吗？”
“商场那个劫匪？啧，一个炮灰而已，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们不敢把事情闹出来，我就帮一把啊，武器的事情一挑明，A不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嘛！”
“A肯定跟议院高层有关……证据？我没证据，但你们总不会没脑子吧？这么大的事，没有上层势力遮掩，怎么可能被瞒下来，王室又不会蠢到拆自己的墙角。”
“我说了我不是在帮王室！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跟圣水教会联手！反猫头鹰组织当初为什么成立？因为那些贵族要杀我们！我父母、我兄弟姐妹们全死了！可圣水教会是个什么东西？它就是当初杀我们的人！它以前就叫猫头鹰教会！那群畜生！居然要跟这种余孽联手！？”
“组织里有一派人已经被洗脑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那些武器针对的就是塔利亚王室！不然你以为他们用什么理由拉拢那些成员——推翻王室！哈，为了推翻一个贵族，跟另一群贵族联手，哈……哈哈哈……”
“我他妈没有跟你们合作！我只是想看你们打起来！滚，别碰我！我冷静得很……”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李威尔似乎踢翻了录影设备……
“李威尔说他以前的事情……”柏看完后忍不住问道，“他以前做过什么吗？而且他……好像对圣水教会格外仇视。”
柏并不是特别了解李威尔，只记得席宸以前给他看过一份资料，资料里的描述并不详尽，只写了他是帝国公民，且换过几次名字。
席宸：“李威尔的祖辈来自南方部落，我外祖在世那会儿，就举家移民到了西魔法帝国来——当时外祖正在推行《平权法令》，对所有支持平权的底层民众都很友好。他父亲是东共和国人，同样是移民，他们家当时有很多孩子……”
南方部落是西魔法帝国西南边境接壤的一群小国家，多年来混战不休，因延续了部落族群的特征，被统一叫做南方部落。
柏：“他方才提到他的家人和兄弟姐妹，是以前家里遭遇过什么吗？”
席宸点点头，脸色略有些凝重：“这事说起来是一段隐秘，本不许任何人在帝国境内提起……我姨母刚登基那会儿，为了稳定政权，曾对先前遭遇过打压的贵族做了一定让步，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猫头鹰教会的余孽们死灰复燃，在帝国边界处搞出了不小动静。”
猫头鹰教会为了报复路德皇帝从前的压制，发动了一次恐怖袭击，杀了不少觉醒魔法师和对贵族们有过非议的麻瓜们——但这件事后来被压了下来，因为其中涉及到了当时还在上议院当政的贵族。
“我姨母那时根基未稳，参与此事的贵族也不免有向王室示威的意思，姨母没有能力去追究他们，但事情又绝不能闹起来，否则会引起恐慌，便只能选择对遭遇此事的平民封口。那些本就受伤的无辜民众们，非但没有得到安抚，反而遭到了镇压……李威尔的家人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柏张了张嘴，片刻后陷入沉默。
席宸看着他，淡淡道：“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办法的事，姨母当时如果非要选择跟贵族们起冲突，换来的局面绝不会比现在更好……王室后来逐渐掌握了权柄，才开始对猫头鹰教会的残余势力进行清剿，但那些落在平民心头的仇恨，已经积下了。”
猫头鹰教会在女王的清剿中改名圣水教会，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依旧有势力暗中支持，至今贼心不死。
席宸：“我也没想到圣水教会会跟反猫头鹰组织联手，两者理念原本背道而驰，甚至是死对头……不过说起来，反猫头鹰组织的其中一个口号的确是‘推翻王室’。”
柏：“所以A用这个口号给组织洗脑，让组织里的人把仇恨暂时转移到王室这边？”
席宸点头，忍不住叹了一声：“王室是最大的贵族，况且当年的确是姨母把平民们的反抗和舆论压了下去。反猫头鹰组织先前其实并未提出过这个口号，他们本是拥护我外祖平权政策的势力，但……或许是因果报应，王室当年转嫁到那些平民头上的委屈，最终以这种方式报复了回来。”
柏略显沉默地看他，罕见地从席宸脸上看出了些许怅惘和无奈。
他是帝国的王储，要担起所有这一切责任。
不管这结果是不是他造成的。
柏：“眼下这种境况，你打算怎么办？”
李威尔把所有事情都抖落了出来，议院那边肯定得到了消息，他们知道王室必然会对武器进行调查……双方已经处在一个相互心知肚明，但出于各自的考量与利益，未能撕破脸的局面。
席宸想了一会儿，说：“等下去。”
柏：“等？”
席宸点头：“那些幕后主使们要真有实力，在我派人审讯李威尔的时候，就应该围了克拉卡帕宫——可他们没有，说明他们并没有把握跟王室一战。甚至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调查究竟到了什么地步，王室此刻给出的表象，还只是刚刚得知了武器的存在。”
柏思索半晌，理解了席宸的意思：
对方不知道王室调查的进展，或许这段时间还在忙着泯灭议院与此事勾结的证据，以此拖延王室对武器背后真相的发掘。
殊不知席宸正在私下里组建军队。
双方都在等——潜藏在议院里的幕后主使在等用时间积聚起足以打击王室的力量；而席宸也在花时间查探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同时在等温斯公爵培养起那支能抗衡魔法武器的队伍。
期间或许会有变数，但此刻的双方除了维持各自的表象，什么都不会做。
这么一想，柏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事情还没到最危急的关头。
席宸的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大概是听了一夜审讯，又要撑着精神将事情梳理复盘完毕……柏想劝对方歇一会儿，但席宸站起身：“我得把这些跟姨母汇报一下，她最近身体不好，有些吃不下东西，我帮她处理些事务。”
说着伸手摸了摸柏的头发：“这两天你陪我也挺辛苦的，回去睡会儿吧。”
柏抓住了席宸的手：“我没事。”
跟席宸比起来，他不过是在一旁了解了事情经过，甚至都没帮上什么忙。
柏看向席宸的眼里有些心疼：“你要不别陪我回温斯庄园了，过两天我自己回去，你有这么多事要做，我……”
席宸打断他：“不，小柏。”
他当然要陪柏回去，不止是怕温斯公爵的数落，席宸也要见见温斯公爵，把帝国目前的境况跟这位曾经的肱骨交流一番。
况且……
他看向柏，眉目里流露出些许期待：“你过几天是不是要生日了？我怎么会连生日都不陪你。”
柏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他并没有把生日告诉席宸，倒不是要刻意瞒着，只是席宸最近实在太忙了。
柏：“你怎么知道？”
席宸笑起来，附身在他额角亲了亲：“我当然知道，你的一切事情，我都在想方设法的弄明白。”
柏忍不住叹了一声：“席宸，你……”
他想说“你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明明已经在连轴转了。
但席宸打断他：“叹气做什么？不想和我过么？”
柏：“……”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把方才的话咽下去，改问道：“那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席宸笑了一声：“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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