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灵泉

“主子,您的脚还不能泡温泉。”谢骁将褚云晰扶到灵泉殿外,还是担忧地劝道。

褚云晰知道自己的伤处还不能热敷,但太监来唤,说明皇帝有别的安排。“我知道,就进去坐坐,不下水。”他说完后,用眼神示意对方在外面盯着。

灵泉殿在仙游宫之外,围着两座天然温泉而建。这两座温泉其实并不热,恰好冬暖夏凉。泉水旁是曲折蜿蜒的走廊,悬挂着浅黄宫灯和轻薄绡纱,另一边就是宫墙了。

褚云晰跟随太监入殿,没走几步就听到水声潺潺。他心情平静地围着温泉逛了一圈,在氤氲水雾中看到一只画舫。

“那船是做什么用的?”

船自然是载人的,褚云晰想问的其实是他能不能上去。毕竟他不准备下水,但总在陆地上绕圈也没什么意思。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都精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殿下可带酒上船。”

听罢,褚云晰嘴角轻勾,心想还挺奢侈。而后,他开口道:“我今日不能饮酒,带茶吧。”

换了件清凉的明绿里衣后,褚云晰弯腰迈上画舫。小船摇摇晃晃,只牵了根麻绳固定在假山上。茶具已然摆好在中间的小方桌上,茶叶都是上好的名茶。

褚云晰并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泡茶,而是掀开背后的纱帘,观察四周。

温泉表面持续升腾着蒸气,有几个眼是地下泉涌出的口,咕噜噜冒着气泡。夜色越深,雾气越浓,像银纱一般将星光和月色都给遮住。

这是一个极好的隐蔽之处,就是不知今夜会藏住什么秘密。

听到太监全都撤出去后,褚云晰才开始备茶。自己王府的名茶也不少,南方的龙井和碧螺春最多。他仔细闻过装茶的小罐,选了产自陕西的汉中仙毫。

仙毫细嫩,无需洗茶。他将第一泡茶汤先倒进对面的杯子,再倒给自己。谁想下一刻,他听到有人入了水。

褚云晰再次掀开纱帘,循声望去。

水面上有波澜一圈圈荡开,哼着曲调的夏时安悠哉游哉地往温泉深处探寻。他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清晰而流畅,挺直地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内敛着锋芒。

瞧着背影,褚云晰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他难得没有任何思绪,神情微滞。

夏时安也敏锐,下一刻就发现了偷窥者,“你怎么在这儿?”他游了过来,然后注意力就被画舫吸引。

“不是,这是谁出的主意?温泉上放船?”夏时安不敢置信地观察起来,“虽说这木头用了防水的漆,但这可是温泉欸。”

温泉是活水,可用来泡澡,甚至可以饮用,达官显贵在京城都未必能得上一眼。

“若是自家用的池子,应该就不会放艘船了。”褚云晰回道。

不知几时起,被赐灵泉沐浴变成一种殊荣,有些可能只是皇帝随便一赏。高高在上如褚知明,来这儿根本不会下水,所以他放了艘船。

夏时安听完也明白了,“我当游个水。”他倒是不介意这温泉被很多人泡过,但这会儿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水中,他不太想仰着看褚云晰。

画舫再次摇晃,他从船头爬了上来,全身抖了抖。

方才,褚云晰就有些不敢直视对方了。此刻,夏时安的好身材一览无余,湿透的单裤下,两条长腿若隐若现。

“在喝什么?”身上不滴水后,夏时安走进船舱,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对面。

褚云晰吓了一跳,低头摸了摸鼻尖。他心想,都是男人,自己心虚什么?

夏时安坐下后就看到了面前的茶杯,他不挑名茶,好喝就行。一饮而尽后,他往后一靠,用下巴点了一下对方,“伤好些没?”

褚云晰轻笑回应,给人再倒上一杯。

夏时安:“运气不错嘛。”

褚云晰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运气确实不错,次次逢凶化吉,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对面的这个人。

夏时安以手支颐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一些表示。

“你知道为何自己今夜要来吗?”褚云晰转开话题。

“陛下赏赐,不来白不来。”夏时安觉得自己脾气真好。他有些心烦地看向走廊的宫灯,很快就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同人聊起来:“我其实猜到了一点。陛下要扶持你,准备先从我们冰释前嫌开始。”

褚云晰摩挲着杯口,不紧不慢地反问:“你觉得我们会吗?”

夏时安换了个坐姿,单脚踩上座椅,“看你。”他低着头,略微正色。

褚云晰顿了一下,淡淡地答道:“那不会。”

当知道今夜会与褚云晰单独见面,夏时安很快便猜到皇帝的用意。他从来不站队,其实应该想办法避开褚云晰的,但不知为何,他很想听到对方的示弱和赔罪。

然而事与愿违,夏时安轻嗤一声:“你看我就这么不顺眼?”

这个问题,褚云晰没有立刻答。从见到对方开始,他的内心便不平静了起来。此刻,他有个冲动,想说明自己的用心。

遮挡船上光景的纱帘被风轻轻吹起,泉水反射的光透过缝隙照在对面,让风有了形状。夏时安眼中的光也在颤动,澄澈而明亮。

片刻后,褚云晰张口道:“一个纯粹的人,当然看不顺眼。”他也往后靠去,两人的距离远了些。

夏时安不喜欢弯弯绕绕,但在京城的十几年里,他还是学了。褚云晰话里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难听点说就是他不够聪明,白日的那两次出手都是不应该的,留人话柄还给自己树敌。

但这事怎么着都轮不到被救的褚云晰来指摘!

夏时安烦躁到极点,指尖叩着桌,越敲越急。褚云晰听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措辞,又道:“那说说看,陛下为何动怒?”

“底下人一匹惊马都驯服不得,陛下生气是应该的。”夏时安只说了表象,点到则止。

两人今夜不会改善关系,所以眼下最好是各干各的。褚云晰知道对方不想多谈,但他自己有意,“此次宫闱宴,父皇交给太子全权操办。宴上的人太子可以调派,但不代表父皇赐予的职责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御前侍卫不救人,御马监不拦马,尽数无能似乎不太可能。所以有人越了界,大家都听了吩咐看我笑话。”

话的最后有了些自嘲的语气。夏时安看着他,见那张脸浮现落寞,哼了一声:“觉得委屈就叫陛下主持公道啊。”

这件事里,受害者最后是逃过一劫还是摔了个狗啃泥完全不重要。褚云晰蹙了一下眉,继续引导:“又不是第一次了。都说公道自在人心,皇宫里的人心多着呢。”

对方过去在宫里的境遇确实凄惨,不至于人人可欺,但太子是可以随心所欲欺辱的。就算被皇帝知道,多半也是私下说两句,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让其当众认错。

“是啊,没有依仗,人心都不会往这偏。”夏时安伸手去够茶杯。

褚云晰苦笑:“哪来的依仗?夏家吗?你们不是不站队?”

夏家对外一直坚称中立,只忠于皇帝。夏时安虽与董贤妃所生的两位皇子交好,但从不帮衬什么。不过太子与他们交锋时,还是会顾及夏家的兵权以及在军中的威望。

今日,褚云晰若抛出橄榄枝,夏家也不会支持他什么,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狐假虎威不会吗?”夏时安挑了下眉。

褚云晰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倾身,“一只被豺狼包围的老虎,狐狸不跑,等着被杀示威吗?”

对方用了比喻,意思却一听便知。夏时安怔了一会儿,大笑起来:“原来,你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啊褚云晰。”

“对,我是这种人。”

“行吧,我知道了。”夏时安有些失望地将双手搭在椅背上。这次会面,因着谢家和夏家的关系,他给了褚云晰两次机会。

对方说得很明白,不想恢复故交,觉着夏家迟早因为功高盖主被皇帝忌惮,连累自己。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一种选择罢了。

既然如此,夏时安也不再试探了。随后,他严正地重申立场,不让人挑出错处地结束话题:“不过还是要说,你想太多了。夏家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从未参与党争,不叛君无异心,何来杀身之祸?”

听罢,褚云晰莞尔,语调轻松几分:“今夜,我只是来跟你聊天。”

“没什么好聊的,你说话就让人讨厌。”

这话只剩个人恩怨了,褚云晰笑容更盛,“那我不说话。”

双双沉默,水声便清晰了,偶尔还有殿外的虫鸣传来。宫灯灭了几盏,内侍一直没有来添油,显然是听了命令回避。

事已至此,褚知明今夜的精心安排似乎要全部泡汤了。

未多久,夏时安准备离开,“冷了,我回去了。”他始终只穿着一件裤子,夜谈到现在,竟然都干了。就在尾音落下的瞬间,画舫因为他的起立剧烈摇晃。

“小心!”

夏时安没站稳,往前一倒,被褚云晰扶住。两人齐齐抬眸,之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这样俯视,褚云晰的脸别有一种美感。夏时安又在心中感叹,并未发觉对方托着自己的腰。

他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一刹那,褚云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夏时安:写小本本中[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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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灵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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