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身旁不远处二人在不住地交谈。
“这言府真是惨啊。怎么生出了言栀这么个祸害！满门上下，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啊。那言栀不知是化作厉鬼还是入了魔，怎地这般凶残！”
夏从澜静静观望着，众弟子前方伫立一男子，身着一袭青绿衣袍，颇有种良家公子的模样，可眉眼间却尽是凉薄，面上写着不好相处，气度与旁人不同。
不出所料，此人便是领头的长老。
那人面朝着众弟子，正安排宗门内弟子驻守在府内各处。
在他看清那人模样时，眼眸微微眯起。
他觉得，今天真是适合遇熟人，先是多年未见的凌寂上门来。
再就是眼前这人。
眼前这位长老嘛，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从前拜于同一师尊门下的师弟沈蕴，人称孤鸿尊者。
师尊过世后，沈蕴便接手了师尊原先的职务，在宗门内，也算个代理宗主。
“凌寂，过去看看。”夏从澜道。
凌寂闻言，迈步便要走过去。
“等一下，你拿着这个。”夏从澜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凌寂，“待会儿你便同那长老说你是此人弟子。”
凌寂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看了那腰牌一会儿。
“那你若不愿意，就说你是此人好友？兄长？哎呀凌寂，出门在外，身份什么的都是自己给的，我又不占你便宜。是不是？”
“我就是看府邸戒律森严，你就这么从正门过去？估计他们也不肯。”夏从澜好言劝道。“翻墙而入，大抵会被当做歹人抓起来。我知道你修为高深，但能少一事总归比多一事好吧。”
凌寂像是终于被说动了，拿过腰牌，径直走到了府邸门口。
门口虚妄门众人也发现了这一人一猫，其中一弟子向凌寂微微拱手:“公子，这言府素有鬼怪凶名在外，我等奉命来诛杀此鬼，还请公子莫要靠近，恐伤及无辜。”
凌寂道:“无碍。听闻府中惨状，特来协助。”
随后，凌寂同夏从澜掏出那块腰牌，展示在众人面前。
沈蕴看见腰牌上的字，怔愣了一瞬:“他的弟子？”
随后便派了一位弟子为他二人带路。
凌寂微微点头，跟随那弟子进了府。
他探头观察着沿路府内的情况，府中静得只剩两人的脚步声，四下一片荒芜。
他被身旁的弟子领到了府中住人的院落里。
刚迈入院子里，一股血腥夹带着腐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令夏从澜和凌寂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只见言府众人屋内，均有一滩人形血迹留在原处。
其中夹带着未消去的碎肉，场面十分瘆人。
对应的血迹旁，却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抓挠血手印，或存于地面，或留于墙角。可见言府众人极为恐慌。
若是这样便还好，可更为骇人的是，地上的血水无论放多久都仍未干涸，慢慢地向四周流开。
而在血水旁，一个个好像血滴状的血点整齐地排列着，一直通到门外。
夏从澜顺着血点追去，血点蔓延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各个屋中的血点汇聚在言家的祠堂中，便中断了，再无踪迹。
他心下感到怪异。
这血点是怎样留下的？是什么人留下的？他并没有在言府看到任何与血点相似形状的物件。
同时他也不知道，这血点是如何在祠堂处便消失了。
夏从澜开口问小弟子:“我在言府门前便听到关于言栀的传闻，可否与我介绍下言府的事与此人有何关系？”
小弟子道:“这言府是淮州一带有名的富商，言栀便是言家庶出的三小姐，母亲出身勾栏，早早就病逝了。”
“你方才听外面人说起，是因为前不久言栀刚犯下一桩大罪。”
夏从澜一听心生好奇:“究竟是怎样一桩大罪？”
“这言三小姐，容貌出色，琴技更是名扬淮州，但却不是盏省油的灯。”
“而且这言三小姐平日里身子虚弱，总是病怏怏的，在院子里相当安分。”
“可这前些日子，有人悄悄告诉言家家主，言三小姐在外偷偷开了一间茶楼和一间酒楼。”
“言家家主知晓后非常惊讶，言家一向不允许女眷私自出府，而言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外做起了生意。”
“言家立即派人去查，果然查到了那人所说的酒楼和茶楼，而且他们的东家，均是言栀。”
“其实，若只是在外做生意，还不至于惹得言家这般恼怒。”
“但是，随着言府深入调查，竟得知言栀为所营店铺中菜品质量极低，不久就引人中毒。”
“而且那酒楼虽打着酒楼的旗号，可背地里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风月生意，甚至有时还逼良为娼。”
“言家家主一怒之下截住言栀手下丫鬟，逼问下才知，是言栀为盈利不择手段，授意如此。”
“随后，官府也查到此事，言三小姐被捕入狱。行刑前，她却请求让她在芸芳楼上弹奏一曲。”
“念在她琴艺精湛，许多人也希望一闻。加之她被层层看守着，也无从逃脱，所以县衙允许了她的请求。”
“然而，那日晚间，言三小姐在弹到一半时，琴弦却断开了。在众人未回过神来之际，她径直冲到栏杆旁。”
“纵身一跃而下。”
夏从澜梳理了一下大概，又问道:“除了言府，淮州城内可还有其他诡异的事情。”
小弟子回答道:“当然有，不止这言府。我听附近居民说，自从前几日起，每到晚上都会莫名地听到琴声，那琴声总是奏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即便这样，每天也会有人被琴声吸引过去，最终被发现惨死在楼下。”
“而那琴声，正好也是来自芸芳楼。”
言栀身死的地方？
小弟子道:“如此一来，所有人才觉得言府众人和居民的死与言栀脱不了干系。”
夏从澜看过所有房间后，就拉着凌寂衣袖准备往外走。
不经意间，他瞥见有间屋子中并无血迹。
夏从澜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屋内陈设很新，应是前不久还有人用过。
于是他抬起手拍了拍凌寂，示意他看向那边。
小弟子也发现身后人的停顿，转身发现两人正盯着一间屋子不放，便也顺着二人视线望去。
“哦，对了，这应当是言家请来的一位先生的房间。”小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听说他与言三小姐素来交好，但在她去世后便离开言府，不知所踪。”
夏从澜听后也没太留意，待到与凌寂出府后，发现虚妄门弟子早已被派往了各处。
当即凌寂带着他飞身前往芸芳楼，站定以后，才发现弟子们早已将此处团团包围，沈蕴也在此处。
直至天光散去，华灯初上，众人也未敢放松。
四周寂静，但却慢慢起了雾，雾来得很快而且极浓。
雾迅速包围了整个芸芳楼，使得众人视野一片模糊。
夏从澜刚进入雾中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寻常的雾大多出现在清晨，抑或是傍晚。
而此刻刚刚入夜，即便淮州湿热，凭空出现这般大的雾也实属奇异。
夏从澜赶忙想去抓住凌寂，却听到一阵琴声传来。
听这声音，赫然是从芸芳楼上传来的！
夏从澜心道不好，坏了！
琴声悦耳，余音绕梁，不绝如缕。然而此刻却充满了诡异，令人没有心情也不敢去欣赏。
周围的雾越来越浓，即使他就在凌寂身边，他也看不到凌寂的身影。
他想尝试用魔息驱散迷雾，奈何担心周围修道强者众多，被发现端倪。
“凌寂，你有没有办法驱散这雾？”
夏从澜询问着，但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复。
“凌寂？”
“凌寂！”
夏从澜又唤了两声，仍是没有人应答。
不知何时，他突然感觉脚下感觉有异，还有些站不稳。
他用手摸了摸脚下地面，触手的却是一堆粗布料。意识到不对劲，他索性直接将衣服扒开，露出底下的皮肤，可刚一触碰，夏从澜心下便一紧。
他碰触到的皮肤冷的像冰，根本不可能是活人该有的！
他竟不知何时就到了一具尸体身上！
夏从澜赶忙从这尸体上跳了下去，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由于现下魔息稀少，他也不清楚周围情况，并未贸然走动。
夏从澜在原地待着，良久过后，雾渐渐散去，他才得以窥见周围环境。
夏从澜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荒野。
四周弥漫着阵阵死气，原来的弟子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身后一块儿阴森森的墓碑，上书几个大字——言栀之墓。
言三小姐的墓？
夏从澜打量起墓来，这墓极其简陋，墓碑前仅端放着一个娃娃和一把琴。
墓的前面，方才被他踩在脚下的尸体仰面朝天，神情恐惧，皮肤青白，面目狰狞。
而这样的尸体还不少，就光是他脚边的，就足足有五六具。
此地赫然便是一个荒坟场！
夏从澜围着墓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想引了一缕魔息带路。
夏从澜围着墓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想引了一缕魔息带路。
正当他刚打出魔息时，在他身后……
一具尸体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身上由脖颈处发源处条条黑线，疯狂地生长着，很快便蔓延至全身。
尸体放轻了脚步，扭动着僵硬的关节，缓缓向夏从澜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尸体泛黑的指节已经来到了夏从澜肩头之上，下一秒就即将死死地钳制住他。
夏从澜像是没有察觉丝毫，而这时，尸体的手猛地抓住了夏从澜。
只见他飞快地转身，以掌为刃，砍下了尸体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袭向尸体眉心。
“咚”地一声吼，尸体眉心出现了一个很深的血洞。尸体也应声向后倒去。
“真当我对付不了你？”
夏从澜挑眉，甩了甩手上血污。
只不过是被炼化的最低级的僵尸，即便他现在并非全盛时期，拿这东西就想对付他，未免相当瞧不起他了。
他刚刚早就发现了异样，还未动作，只是等着那尸体靠近。
而随后，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夏从澜眼睁睁地看着四周不计其数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站起来，挥着或腐烂或生着蛆虫的手，向他攻来。
这数量……有点棘手，夏从澜暗道。
他飞身窜上了离他最近的一棵大树，四周僵尸紧随他而来，可惜死人身体没有他这般灵活，在树下张牙舞爪了半天却爬不上来，于是这群僵尸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直接改为撞树。
耐不住人多，夏从澜在树上就感到下方一阵剧烈的晃动。
他想在树上找些枝叶，奈何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只得先摘下几根树枝。
树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夏从澜险些从树上跌下来。
他扶住旁边的树杈，抬手间，三根树枝已然飞速射出，嵌入了一个僵尸的头顶。
被击中的僵尸突然全身一震，停止了撞树的动作。
夏从澜见此情形，微微勾起唇角。
三子既落，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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