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当真干嘛?"傅辞把手收回去:“走吧,我们去找卖竹蜻蜓的那一家。”他转身就走。
陆逐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倒映着周边明明灭灭的灯火,眼底却沉沉。
等傅辞一家一家地问过去,卖竹编的摊位其实并不多,但是在这整条东街也不少于十来家。竹蜻蜓这种东西算是比较寻常的竹编饰品,编这东西的人自然不少,但是跟这只竹蜻蜓编地比较相似,材质和质地又都差不多的却没有几家。
傅辞在一家有竹蜻蜓的摊位前面停下,拿起那支竹蜻蜓仔细地端详,这一只几乎可以说是最像那只竹蜻蜓的。
卖竹蜻蜓的小贩是个四五十岁的老板,他看到傅辞似乎对这竹蜻蜓感兴趣,旋即推销道:“五文钱两个,十文钱三个,客官您要几个?”
傅辞似笑非笑地问摊贩:“怎么买的越多越来越贵?”
谁知道那摊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客官您不知道,我卖五文钱两个,十文钱四个的时候,一般路过的只会买两个。但是我卖十文钱三个五文钱两个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算错了。十文钱明明可以买四个,我却卖三个,我也自然就能多赚点了。”
“这倒也是。”傅辞摸摸下巴。那小贩道:“您看您要几个?”
傅辞甩给他十文钱:“买你三个,给我包起来带走。”那摊贩应一声:“好嘞!十文钱,您拿好!”
然而买完东西后,傅辞却站在那里还没走,他从阿烛手中接过那只竹蜻蜓,问那老板:“老板,你可知道这一只竹蜻蜓来源于何处?”
老板接过那只竹蜻蜓,仔细的端详一下,可看见那竹蜻蜓身上的瑕疵又皱了皱眉,他把竹蜻蜓还给傅辞。
他实话实说:“这位客人,你的这只竹蜻蜓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编出来的,但是这编法错了。那些瑕疵也是为了掩饰编错的地方。这编竹蜻蜓的人明显是新学的,而且还并不熟练。
这种有瑕疵的竹蜻蜓,我们家是绝对不会卖的。”他又补充道:“您放心,您买的那几只全都是我亲手编的,保准一等一的结实,小孩子玩也玩不烂。”
他拍拍胸脯显地很自信:“我老余的手艺在这东市的竹编之上,我称第一二没人称第一。”傅辞点点头。
这下范围又可以缩小了。这蜻蜓应当是出自一家新的摊位,那么他们只需打听哪些卖竹蜻蜓的摊子是新开的。
那老余不愧是卖竹编的老摊贩了。他一打听,便为傅辞他们指了个方向:“您再往东走,就在巷子口那一家,他们家是新开的。”
本来这市场上的竹编摊位基本上已经饱和,这一家非要斜插一脚,当时还引起了许多家的不满。因为这家手艺差一点,卖的也便宜,抢占了一点点市场的边角。
傅辞抬步向那家走过去,阿烛跟在他身后,接过老板手中的那只竹蜻蜓。
那边摊位上坐着的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奶娃娃。这边位置比较偏,几乎没有人来,一见傅辞和阿烛到来,女人赶紧抱着奶娃娃站起来。
她的摊子上也是一些常见的竹制品,但是形状却都比较简单,明显是新手做的。“看中哪个可以给您便宜一点。”女人有些局促地说道。
怀里的奶娃娃因为感受到有陌生人靠近,忽然哇哇地哭起来,女人赶忙手忙脚乱的去安抚孩子。
“宝儿宝儿别哭,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女人小声的安抚道。
傅辞在摊位上浏览一番,果然看到了一只编的差不多的竹蜻蜓,这只明显要比他手中的这只编地要好一点,虽然有一些瑕疵,但是不明显。
“这竹蜻蜓怎么卖?”
“两……两文钱一只。”女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观察着傅辞的神色,显然怕他嫌贵,若是他嫌贵还能降下一点,但毕竟也要够这竹编的本钱。
傅辞给了她两文钱,他问道:“能问一下这竹蜻蜓是谁编的吗?”
女人抱着孩子:“是我男人编的,他才学竹编不久,编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傅辞点点头:“我能见他一下吗?我有一笔生意想与他谈。”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但看他们两人穿着,又不觉得他们不像骗子,于是有些犹豫地道:“好……好。”
这摊位太过偏僻,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也没有卖出什么。索性女人便收了摊子,领着傅辞和阿烛回了自己的家。
往回走的路段傅辞越觉得越发熟悉,果然,这是往春满楼那条后巷子的方向而去。
那条深巷里夜晚黑黢黢的,显然没有一户人家在晚上点的起对他们而言称得上奢侈的蜡烛。
女人抱着孩子推着载着箩筐的板车,抱歉地向后面的傅辞道:“对不起,这巷子有点黑,贵人们小心脚下。”
傅辞道:“无妨。”
他追着女人的脚步摸进了巷子里,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昏暗,他感觉到女人在一户院子前停下。
浅淡的月辉从云层中洒落了一点,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扇破旧的大门,大门上还贴着囍字,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货色,已然褪色变得发白。
“到了。”她敲了敲门:“大丫,开门。”
她喊一声,里面人过了很久才把门打开,傅辞往前看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低头往下看了看,才发现一个不及他腰间高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件破旧的红棉衣,说是红,其实也已经洗地发白了。
小丫头开门之后,看见门外除了母阿娘抱着弟弟,还站了两个男人。
她眼神中闪过恐惧的光,“唰——”地一下藏在了她阿娘身后,揪住了她阿娘的衣角。
女人下意识的看她一眼,又看看那两个男人。她跟女儿低声道:“这是来找你阿爷的。你阿爷呢?”
小丫头的恐惧并没有消散。她还紧紧牵着阿娘的衣袖,指了指屋里:“在屋里。”
傅辞向屋内看去。屋内黑灯瞎火,也不知道那男人待在里面干什么,难道是睡觉吗?同时他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往那边看去,那好像是灶台的方向。
小丫头见没她什么事,便又跑到那灶台边去。那边好像在煎着中药,小丫头蹲在旁边,看着炉膛中生生的火,不时吹一吹,免得那火熄灭。
看到傅辞格外注意那边的炉灶,女人露出些哀切的表情:“她阿爷前些日子摔断了腿,大夫说后半辈子只以后只能在榻上躺着了。”
傅辞听完之后,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婴儿,这应当是个男孩子。
女人抱着孩子进屋里,叩了叩门。
黑洞洞的门内传来一声沙哑的“进来”。
借着零星的月光,傅辞可以看见隐约一个男人半躺在炕上。那男人胡子拉碴,屋里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凌乱,加之乌漆麻黑几乎没法下脚。
傅辞也没进去,那男人就坐在窗边,他便站在窗口,隔着一扇窗子遥遥问道:“大哥,向你打听下这只竹蜻蜓是你编的吗?若是你的手艺,我想与你谈一笔生意。”
男人咳嗽了两声,将那竹蜻蜓接过去。
屋里黑黢黢的,也看不清东西,他在上面摸了两把便递还给傅辞。
他苦笑道:“这东西几乎整个卞都城都卖,而且编法都差不多,我也认不出是不是我编的。”
傅辞不死心,又换了一个问法:“你可售卖过一只竹蜻蜓给春满楼的柳絮儿,就是一个穿绿衣服的小女孩?”
那男人先是咳嗽了几声,却没有开口回答这问题,而是问女人:“这些人是干嘛的?”
女人嗫嚅的说一声,他们说不是想找你做一笔生意吗。
“做生意。”男人听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腿断了,就不知道前两天春满楼失了火,那火光在家这边都能看到。他问春满楼的事情并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来查案的吧。去去去,我们家并没有犯人!”
说完他敲了敲自己腿,腿上的夹板发出哐哐的声音:“你看我这条腿跟废人一样,又怎么能去春满楼放火!”说完,他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至于竹蜻蜓,这满大街的竹蜻蜓长得都一样,我更是没有见过你说的什么春满楼的小女孩,滚滚滚滚滚!”他说完便躺在床上,翻过身去对着黑暗的墙面,谁都不理了。
女人跟傅辞小声嗫嚅道:“他自从腿断了之后便一直是这副脾气,他也不是故意的,贵人们别介意。”
“这样啊。”傅辞心不在焉地应道。他看着那边仍在扇着火的小女孩,突然问那女人:“你们认不认识前面春风楼的老鸨?”
那女人微微一愣,旋即否认道:“怎么会,我们可不认识那样的人,我和她阿爷虽然穷,但那种腌臜龌龊的事我们可不干!”
说罢,她喊在那边熬药的小女孩:“大丫,去送送他们!”
这是要撵人了。
在那边看着炉塘子的小姑娘,月光下可以见一脸的烟灰。她听话地跑过来,怯生生地用一双夏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着他们。
傅辞只得跟阿烛一起离开,到门口的时候,他对那小姑娘道:“别出来了,回去吧。”这大晚上的,巷子里还这么黑,一个小姑娘独自回去不安全。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走进了黑暗的巷子里,才飞速地跑回了屋内。
傅辞看着小姑娘进屋的身影,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看来今晚要白跑一趟了吗?
他一边踱着步,阿烛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边。“阿烛,你说老鸨究竟是谁杀的?”
阿烛道:“阿烛也不知道。”话音一落,他却小小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傅辞下意识地回身,他的手迅速想要抓住阿烛。
没办法,这巷子里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有的时候只能靠直觉来辨认。
这一捞傅辞却捞空了,但是黑暗中他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敬业的吗?傅辞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然而阿烛却从他怀中挣开说道:“有东西!”有东西刚刚在他脚下绊倒了他。
傅辞把他的身体扶稳,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陆逐刚刚站立的位置。
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纸扎人。纸扎人的一双眼睛是被扎出来的两个洞,此时两个黑洞洞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目光空洞,表情诡异。
两个眼睛下面画着鼻子和嘴,却都是用的红色的染料。那染料猩红,竟似乎像是鲜血做的一般。
他们一动,晃开了那缕被遮住的月光,纸扎人竟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咧着嘴向他们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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